志摩在依偎著自己的溫暖中翻了個身，潛藏於大腦底部的記憶由於傾斜的角度一股腦兒的全都溜了出來。空無的洞口被填滿，什麼也沒有的地方重新添上了該有的色彩。
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關於伊吹的，關於自己的夢。
*
『――――』
伊吹在電視正在播放吵鬧的綜藝節目時小聲咕噥了一句話，沒能聽清楚的志摩皺起眉頭的把音量轉小。
『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下次休假的時候我要去參加同學會～而且！當年我暗戀的那個女生也會來喔！』
『……哦。』他淡漠的反應似乎讓伊吹不太開心，對方不滿的鼓起雙頰，而志摩實在不曉得這個笨蛋又在擅自期待自己會出現什麼樣的反應，他無奈地嘆口氣，補充的說了一句，『那、下次休假我回一趟老家好了。反正你也不在家。』
他這話似乎讓伊吹更加不悅，生著悶氣的背過身子。志摩盯著對方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被打敗了似的輕笑出聲。
『喂，伊吹，你不看電視了嗎？』
『……不看了。』
『那我關掉了喔。』
志摩移動著膝蓋的坐到伊吹旁邊，他單手撐著臉頰的看著對方不開心的側臉，按捺不住的伸手揉了揉伊吹的頭頂，開口時的語調十分溫柔。
『你是想要我阻止你去同學會嗎？我才沒有那麼幼稚。』
『……偶爾幼稚一下又沒關係。』
『我是因為相信你所以才沒阻止你去的。』
『我知道啦。』
『那你還在鬧什麼彆扭？』
『……志摩親我一下我就不鬧彆扭了。』
原來這個笨蛋只是在索吻而已。莫名其妙的怦然心動讓志摩有些困擾，他扯住伊吹的衣領，依照要求的送上了一個輕啄的吻。
唇瓣分開的時候他看見對方既幼稚又得意的小表情，忍不住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相視而笑，漫上心頭的悸動溫潤可貴。
這樣平淡卻幸福的日常，構成了他們的一切。
由一點一滴的心動堆疊成的『喜歡』，與對方口中的『喜歡』是相同的東西，他們就這樣理所當然的在一起了。一同度過的時光的確非常快樂，他沉溺於寵著伊吹的感覺，同時也放任對方對自己盡情撒嬌。志摩一度覺得，他們兩個會就這樣在一起直到永遠。
『對了對了、上次我不是去參加同學會嗎？』
『嗯。』
『那個我說我暗戀過的女生，就算到現在還是超――きゅる的耶！』
『……所以呢？』
『唉呀，不過當然是沒有比志摩醬きゅる啦～不要吃醋喔！』
『我才沒吃醋！而且、我也一點也不きゅる！』
『志摩，臉紅了喔。』
『嘖……！』
『就說志摩超級きゅる的嘛！來親一個～』
『滾開啦你！』
說實話，他並沒有很在意這件事，但是的確是有點吃醋。志摩一直覺得伊吹沒有把自己對於他的情感掌握清楚，自己的愛是沉重到沒有人可以想像的――就連他自己也有點想像不出來。
他可以為了伊吹做任何事。
想像得到的、想像不到的，他都會做。
只要伊吹能夠幸福。
對於伊吹的情感，志摩其實一直抱有一股莫名的愧疚。
不小心瞥見伊吹的手機上跳出一個明顯就是女人的名字傳來的訊息時，他不禁多看了兩眼。
『：下次什麼時候有空？再約出來敘敘舊吧！』
……這就是伊吹上次說的那個當年暗戀的女的吧？
志摩皺著眉頭的感覺到心臟在發疼。原本隱藏得很好的愧疚感一湧而出的淹沒了思緒，他知道的，如果伊吹沒跟自己在一起的話會過得更加幸福。那傢伙很喜歡小孩子……想必也曾經有過想要組建一個大家庭的夢想。
是他把伊吹這樣的夢想給剝奪了。
畢竟，他除了自己之外，也不能再給伊吹更多了。
『欸、志摩你好早關燈喔？很累嗎？』
洗完澡走進臥室的伊吹鑽進被窩，蹭上他的後頸的髮絲還有點濕。
志摩沒有回話的緊閉雙眼，伊吹撒嬌的親吻拂過眼皮。對方知道他還沒睡，但也沒有在意他的沉默，帶著笑意的悄聲的說道，『晚安。』
那一夜，志摩輾轉難眠。
『我們分手吧。』
志摩原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備，但真正把這句話說出口之後，他看著大雨後方伊吹痛苦的臉龐，還是難以自持的握緊了拳頭的想要壓抑想哭的衝動。
……對不起。
早知道會變成這樣，當初就不要跟你在一起了。
過亮的車燈在志摩思緒混亂的穿越斑馬線時衝了過來，他沒能掌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意識在爆發的疼痛中瀕臨斷線。
激昂的雨勢在倒下的他的身上無情的落下，青草混雜著泥土的氣味、還帶有一點點被稀釋過的血的味道。
――如果能把那些快樂的回憶都忘掉就好了。
逐漸模糊的視野中只剩下黑夜的色彩。
猶如跑馬燈一般繞過腦海的記憶，在聽不到雨聲的瞬間被一個不知名的力量打包起來，用力的拋到了跟靈魂相隔遙遠的地方。
志摩沒有試圖伸手撿回。
他已經使不出一點力氣了。
*
志摩心情複雜的看著伊吹唯唯諾諾的模樣。找回了所有記憶的他，回憶起自己失憶的這一個月來伊吹所做的一切、對自己說的謊言，真的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應該說，他沒想到伊吹會因為不想跟自己分手就做到這種地步。
……到底該拿這個笨蛋怎麼辦才好？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是故意的！抱歉！」
伊吹在床上保持著土下座的姿勢不敢抬頭，志摩雙手抱胸的盤腿坐著，其實他沒有生氣，湧上心頭的更多的情緒是羞恥。
「你這傢伙，打從一開始就在說謊吧？我不是都說要跟你分手了嗎？」
聽到這話，伊吹縮了下身子、把頭抬起來了一些，從眼角溢出的淚水實在太讓人痛心，志摩咬著唇的想要隱藏自己動搖的心緒。
「對不起……可是……我不想跟志摩分手，真的不想、所以……」停頓了一下，伊吹像是在試圖露出笑容的拉扯著嘴角，卻是徒勞無功，「志摩為什麼要跟我分手？我想知道……」
閉上眼就能聽見那場滂沱大雨。
志摩心想，比起會淋濕身子的雨水，伊吹的淚水似乎讓他感到更加困擾。
嘆了口氣，他終究還是捨不得對方哭。伸手拭去伊吹臉上的淚水，他感覺自己的胸口像是被重物壓住，無法順利呼吸。
「――終點。」
「什麼？」
「我說，我們兩個已經走到終點了。」
伊吹不解又委屈的目光讓志摩越加焦躁，他真的受不了了，一把將那個哭泣的人攬進懷裡。再度開口時，志摩聽見了自己摻雜著泣音的語調。
「我們……不能結婚，而且我也生不出你的小孩……交往之後，不就是走到終點了嗎？前面已經沒有路可以走了啊……」
志摩壓抑的哭泣著，他緊緊的抓住了伊吹的身子，像是要將兩人的靈魂揉為一體的力道讓這個擁抱暖到發疼。
「……才不是終點。」
伊吹用顫抖的嗓音這麼說道。
「終點後面有什麼，要跨過去之後才能看見吧？」
志摩在彼此交錯的目光中看見了從天上落下的最後一滴雨。驟雨自此停止。
「我還有很多很多事情想要跟志摩一起做……不要、不要擅自說什麼已經走到終點啦……」
伊吹又氣又難過的邊說邊槌打著他的胸膛。
「……對不起。伊吹，對不起……」
他輕輕抓住對方的拳頭，絞痛的心臟似乎迎來了解放的曙光。志摩捧著伊吹哭泣的臉龐，悄聲的說了一句『我愛你』。
驟雨過後，他們並肩跨越了那所謂的終點。
兩道彩虹高掛空中，湛藍清澈的藍天與伊吹燦爛的笑容十分合襯。
――不會再放手了。
志摩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這麼對自己發誓。
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
*
「……你幹嘛？」
「那個、這是我偷偷去打的鑰匙，還給志摩……對不起……」
「不用還啊，以後還要用的吧？」
「欸？」
「等一下，你該不會事到如今還想搬出去吧？」
「……我可以……繼續住嗎？」
「說什麼廢話啊？真是……」
「志摩……！」
「不過好像真的可以換間大一點的屋子，你覺得呢？」
「我、都可以、只要能跟志摩一起住的話、」
「呵……我知道了。」
「你到底還買了多少情趣用品啊！？有夠誇張欸！」
「不知不覺就――」
「『我們以前都這樣』？怎麼可能啊！我居然還真的相信了你說的那些鬼話……你真的是有夠會扯謊！」
「對、對不起啦……」
「這個跟這個又是什麼？」
「……陰莖環……還有……顆粒保險套……」
「不過，要丟掉也真的有點可惜。」
「欸……？」
「來用吧。」
「可以嗎――！？」
「不要這麼興奮！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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