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身處於同一個世界,每個人周身的色彩都不盡相同。
那樣的色彩是生命的軌跡、是歲月的沓疊、是靈魂的低鳴,人生道路上一個又一個的機關,決定了每個人的際遇,最終調和成了不同的顏色。或深或淺、或濃或淡,籠罩周身的色彩會決定一個人看待世界的態度,也會影響他人看待自己的眼光。
每個人所擁有的色彩是不可磨滅的,卻並非從一而終。
志摩一未曾經有過強烈的、感覺到自己所在的世界的色彩改變的瞬間。
――這是第二次。
落日餘暉灑在自家搭檔戴著墨鏡的臉上,對方一口整齊的白牙隨著綻開的笑容展露無遺,既直率、又動人。
志摩愣愣地看著伊吹用炫耀的表情朝自己大大張開的掌心,老實說,在這種距離下他根本看不清楚對方的生命線有多長。不過,被夕陽浸潤的瞳孔所看出去的世界,好似被伊吹的燦笑給照亮。
由無數懊悔與不甘構築而成的墨黑色,在這一刻全都消失了。
只因為伊吹的一句話。
湧上胸口的熱度非比尋常,眼角也跟著泛起一陣陌生的酸麻濕熱,志摩輕咬下唇。他不是很清楚自己回應了些什麼,說完之後便像逃跑似的轉身離開,拼命在跟跳動於左胸膛的悸動與想哭的衝動對抗的志摩,清楚地聽見呼嘯在思緒之上的巨大轟轟聲。
時至今日他終於明白了自己對於伊吹的情感。
鼓譟於腦子裡的熾熱是鮮豔的紅、覆蓋視野的是落日的橘、從伊吹的話語和行動中感受到的是純真且熱切的藍……志摩總算能看見了,以往因為被漆黑的屏障遮住雙眸而看不到的所有顏色。
原來這個世界不是自己理解中的那麼無可奈何,原來,還有像伊吹這樣、強大到足以改變他人世界的色彩的笨蛋存在。
緩步行走的志摩任由薄薄的水霧模糊視線,他邊走邊咀嚼瀰漫在理智之上的、被意料之外的怦然心動所帶起的甜蜜氣息。他覺得自己需要冷靜一下,說不定冷靜下來之後就會發現這些心動都只是錯覺。太不可思議了,自己怎麼會喜歡上伊吹那種笨蛋?
『喜歡』兩個字浮出腦海時志摩臉上一熱,思緒十分紊亂,以至於他沒聽見接近背後的急促的腳步聲。
「對了!志摩志摩志摩、我跟你說、」
伊吹的嗓音闖入耳膜時志摩猛然轉身,差點撞上朝自己奔過來的那人,伊吹像是也被他突然的動作嚇到,話語戛然而止。
志摩反射性的抬起眼,發現伊吹離自己很近很近――比他高了不少的搭檔完美遮擋住照射到他臉上的夕陽光芒,背光的輪廓在橘紅色的背景中閃閃發光。
時間彷若靜止。流淌在兩人之間的氣氛與其說是尷尬,更應該用曖昧來形容。
距離近到志摩能看到伊吹墨鏡下那雙微微瞪大的眼眸,意味不明的對視中,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劇烈,就在志摩快要受不了這難捱的狀況時,伊吹竟然又朝他靠近了半步。
志摩詫異到吐不出一個字,在伊吹俯身下來的同時,他感覺到自己豐滿的乳房抵住了對方的身體。
輕啄於唇上的柔軟轉瞬即逝。
志摩眨了眨眼,殘留在唇瓣上頭的伊吹的體溫在帶著熱度的陽光的照耀下隱隱發燙,他無法解讀對方剛才那樣的舉動代表什麼。單純的安慰?又或者是……?
伊吹眼神中的困惑和不知所措讓志摩無心追問,海嘯般的羞恥感捲上腦門,他握緊了拳頭的再度轉身,故作冷淡地開口。
「……你要跟我說什麼?」
沉默了將近兩秒過後伊吹才支支吾吾的說,「啊、就是……那個……我忘了……」
「什麼啊?」
不禁嗤笑出聲,志摩聳聳肩,正想多損伊吹兩句化解兩人間的僵硬空氣,這時手機響起,是隊長邀請他們一起去他家烤肉。
「伊吹,走了。」
「欸?去哪?」
「隊長家。」
「咦――!?」
*
烤肉時聽到伊吹好幾次瘋狂稱讚羽野麥,志摩簡直想打死剛才在天台上因為伊吹的一舉一動而動情不已的自己。
……果然,那個親吻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就當作自己是被野狗咬了一口吧。
濃烈的苦澀鯁在喉間,志摩一邊生悶氣一邊翻烤眼前的肉片,往上頭塗抹一堆辣醬,暗自打算待會兒要把這塊肉狠狠地塞進伊吹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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