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摩瞇起眼的盯著那個總是第一個按自己愛心的帳號,眉頭緊鎖。
過沒幾分鐘那個帳號果然就在他剛才發出去的文章下面留言了,一如既往的是熱情到爆炸的心得,語尾的一堆驚嘆號跟愛心令他不知所措。
更令志摩不知所措的其實另有其事。
他緊抿著唇的點開那個帳號的個人頁面,對方是個專門畫男性向色圖的繪師(裡頭的作品清一色都是巨乳蘿莉),志摩之前發現這件事情時還覺得奇怪,這種人怎麼會來看自己寫的文?我寫的都是清水文欸?
不過這不是重點。
他為了再度確認,先切換了帳號然後點進那個繪師寫在自介欄上的小帳,那是一個鎖起來的帳號,只有追隨的人才看得到裡頭的發文。
志摩為了看裡頭的東西還特地辦了一個新帳號,起初只是好奇,不看還好,一看就發現那傢伙居然把自己筆下的人物拿去當色圖的主角……他看著自己創作出來的一個個清純的孩子全身被扒光、臉上沾滿白濁的液體、有時候身軀還被奇怪的觸手纏繞……志摩感覺一陣暈眩,他趕緊把圖關掉。
……這個混帳……
氣得咬牙切齒,志摩一心一意的覺得自己的孩子們被玷污了,而且這個不知好歹的傢伙要畫自己的角色的二創居然沒有事先知會自己!?成何體統!信不信我去公開版面匿名爆料,讓你身敗名裂!?
一時氣不過,志摩怒氣沖沖的點開私訊,飛快的打了一行字按下送出。
「你這個變態。這些作品都是清水向的吧?你有向作者徵求同意嗎?」
自己送出的訊息很快的被已讀,志摩摩拳擦掌的瞪著螢幕,端看對方要如何出招。
『抱歉……我只是出於興趣才畫的所以沒有通知原作者……因為我真的很喜歡那些作品……(´;ω;`)』
那傢伙的回應讓志摩挑眉,胸口燃燒的怒氣好像稍微減少了一些……不,根本沒有減少,反而越燒越旺。因為喜歡就可以不顧原作者的意願嗎!?根本就是個混蛋嘛!
他一個咋舌的又把雙手放到鍵盤上。
「你這個大變態!我要去公開論壇上把這件事公諸於眾!」
『對不起讓你覺得不舒服了..我馬上跟作者聯絡(/ _ ; )』
……哼哼。這還差不多。
沒有打算再回應,志摩滿意的點了點頭,將帳號切換成自己原本的那個,靜待對方的私訊。
沒多久,私訊果然有了動靜。
志摩點開之後嘴裡的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這則私訊也未免太長了吧???
他傻眼的滑了好多次滾輪才把頁面捲動到最底部,密密麻麻的字裡行間全都是聲淚俱下的道歉,志摩抿著唇的想著,怎麼搞得好像是我在欺負他啊?明明整件事就是他的錯啊!
真不曉得該說這個ibkai_0520,暱稱常年都是變態得要命的『熱愛巨乳 )( 』的這位在圈子裡頗有名氣的繪師大大是太誠懇還是太笨,志摩嘆了口氣,思考著該如何回應對方。
才剛剛用小帳號罵人,現在開著本帳的他居然興起了原諒對方的念頭……志摩感覺自己實在過於心軟。
不過,看在這傢伙平時對自己的支持的份上,原諒他一次也無妨。
很不情願的哼了一哼,志摩往訊息欄上打字。
「畫技這麼好不畫封面太可惜了,既然要畫我的角色就要照我的人設來畫😃」
『封面……?』
「嗯。你有意願嗎?(. ❛ ᴗ ❛.)❤」
志摩原以為對方會很快回覆的,沒想到過了將近半小時他的訊息都還是只有已讀的狀態,沒有得到任何回音。
他不耐煩的看著已經走到凌晨兩點多時鐘,酸澀的眼睛已經在跟他抗議了,於是志摩很快的就把電腦關了爬上床。
……那傢伙到底是要考慮多久啊?
在黑暗中盯著發亮的手機螢幕,志摩一下子就不敵睡意的沉入夢鄉。
*
伊吹沒有想過自己畫的二創圖會被發現。
他收到那則兇巴巴私訊時嚇得差點打翻手裡的馬克杯,心虛的跟那個很兇的人道歉之後也趕緊去女神那邊道歉。這好像是他第一次私訊女神……居然是因為這種事……伊吹手足無措到幾乎無法組織言語,滿腦子都在想要是被女神討厭了怎麼辦……天啊這樣女神就會看到我擅自拿他當角色來畫的色圖了怎麼辦怎麼辦那麼清純的、只寫清水向的文的女神一定會覺得我很噁心吧……?
伊吹越打字越傷心,儘管知道自己是自作自受但還是不想被被崇拜的女神厭惡……他按下送出時整個人像是完全失去力氣似的趴在桌上,生無可戀的流出眼淚。
接下來,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伊吹瞪大雙眼的看著女神傳來的訊息,下巴差點掉下來。
……封面。
封、封面……?
女神的……新刊的……封封封封封面!??????
他驚叫出聲的摀住自己那彷彿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臟,激動的心情久久無法平靜。
伊吹心神不寧的在房間裡來來回回的走動。
半夜兩點還這樣走來走去吵得要命一定會被樓下的人投訴吧?但他管不了那麼多了,被女神的邀約所霸佔的思緒已經沒有餘力去處理其他的事情。
……由我來畫真的可以嗎?和美老師的文一向都是清水走向的,要是讓我這種專門畫色色的圖的繪師來畫封面會不會讓女神的本子的銷量變差……?啊啊……可是可以接女神的封面委託真的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要是這次拒絕了說不定一輩子都不會有第二次了……
而且,說不定有機會可以約出來見面。
思及此,伊吹敏銳的直覺發出了一個響亮的聲音。
和美老師的文那麼清新可愛,本人一定也很可愛……伊吹嚥下了一口口水,腦中描繪過無數次關於老師本人的形象。個子嬌小、肌膚白皙、戴著一副大大的眼鏡、沒有染的黑髮束成馬尾或是綁著辮子、乾乾淨淨的妝容、笑起來很可愛……之類的。因為是今年才迷上女神的所以他還沒有機會見到本人,而且和美老師也幾乎不會親自去場次上擺攤,就算是資深粉絲似乎也沒見過老師本人的樣子……
如果可以在老師的眾多粉絲裡面成為最特別的那個人就好了。
伊吹懷抱著這個不知該說是純粹或是淫穢的心思,在慾望的驅使下答應了來自女神的委託。
*
『嗚嗚嗚嗚嗚大大你人怎麼這麼好我要哭了QQ願意願意當然願意!』
一早起來志摩打開SNS就看見了這個回應,他挑了挑眉。
雖然心底還是有點擔心將封面交給這個人畫會不會有什麼意外,不過先前他就已經去察看過對方的作品集,其實早期的作品還沒有那麼多色圖,意外的品質也很不錯……要是那傢伙能依照自己的需求畫出自己想要的封面將功贖罪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麼想著,志摩一邊咬著早餐的吐司一邊把詳細的委託事項貼在私訊裡頭,開給對方的委託價碼還比市場行情要高出一截。
……有能力的人應當得到該有的報酬。
他在附註那邊多打了一句,要是成品自己很滿意的話價格可以再往上調整,一切好談。
拍掉手上的吐司屑,志摩將訊息按下送出。
*
伊吹看到女神傳來的訊息時簡直痛哭流涕。
女神不愧是女神,連開價都那麼大方,就算被自己冒犯過完全不計較――果然是最棒的女神!
開開心心的在看店的空檔打草稿,伊吹心情愉悅的用鼻子哼著小曲。
他很快的在晚上把草稿交出去,但女神好像並不滿意。
『嗯……我覺得用文字說明不太能表達我想說的意思,我們可以面對面談一下嗎?我看了一下你的個人簡介,也是住在都內吧?方便見個面嗎?如果不行的話也沒關係喔不用勉強> <』
――來了!
伊吹比出了一個勝利的手勢,只差沒有跳起來喊萬歲。
終於能跟女神見到面了……!
激動的心情難以形容,伊吹感覺自己整個人飄飄然的,嘴角上揚的回覆訊息。
*
「完全沒問題!和美桑什麼時候有空呢?」
『這個週日的下午可以嗎?三點左右✨』
「可以可以!那——我想問一下,可以約在芝公園嗎?我剛好想去那邊取材所以……」
『沒問題(◍•ᴗ•◍)』
*
伊吹對於即將到來的會面感到非常緊張。
雖然說是要取材,但其實他只是想挑一個浪漫一點的地方跟女神見面讓自己的印象分數可以高一些……應該不算居心不良吧?
要穿什麼去才好?西裝……?不不不、要是意圖太明顯肯定會被討厭的,但又不想穿得太隨便……怎麼辦才好……
站在敞開的衣櫃前煩惱了老半天,伊吹最後還是決定捨棄連帽衫跟運動鞋、穿著短袖襯衫跟條紋直筒褲的在鏡子前面端詳了很久。
然後,他對鏡子裡頭的自己露出滿意的笑容。
*
伊吹手裡拿著一束剛剛從花店買的小捧花,神態慌張的在芝公園內四處張望。
和美老師剛才傳訊息說自己已經到了,穿著白色T恤、軍綠色薄外套,坐在長椅上,旁邊還放了一個大大的白色手提包。但伊吹快找遍了公園裡所有的長椅,都沒找到跟對方的敘述穿著一樣的女性……
嗯?
一個軍綠色的身影劃破耀眼的陽光,映入伊吹的眼簾。
那個該不會就是——
可是不對啊,那邊坐著的是一個男的耶???
伊吹困惑的停下腳步觀望著,那位坐在長椅上的男性的確穿著白色T恤、軍綠色薄外套,旁邊也有一個大大的白色手提包……欸???
不會吧?????
伊吹快速的眨著眼睛,內心動搖,他有些猶豫是要上前確認還是轉身離開,這時,那位正在看書的男性猛地抬起頭,就這麼恰巧的跟他對上視線。
——糟糕!
伊吹趕緊把手裡的捧花藏到背後,尷尬的笑了笑。
「…………」
那人一個勁兒的盯著他瞧,一語不發。
被尷尬填滿的空氣讓伊吹感受到了難以忍受的壓力,他匆促的躲到一旁的樹幹後面,拿起手機確認私訊。
「和美老師你、」
句子都還沒打完就不小心按到送出,伊吹露出搞砸了的表情,沒過幾秒對方就回覆了。
『為什麼要躲在樹後面?』
……嗚哇……
伊吹絕望的從樹幹後探頭,只見那個一頭捲髮的男人將視線從手機挪到自己身上,他把手中的花束隨意仍在地上,不知所措的走了過去。
他所崇拜的女神……居然……是男的……
頭頂上陽光璀璨,伊吹的心底卻充滿陰霾。
「你好。」
「……你好。」
主動朝他伸出手的那人面帶淺笑,雖然表情看上去冷漠、態度卻是友善的。伊吹握住了對方的手,禮貌性的笑了笑。
他們於是坐在被樹蔭遮擋住的長椅上討論關於封面的事情,但由於受到的衝擊實在太大,導致伊吹一直無法專心,瘋狂的偷瞄和美老師……不、是那個陌生男子的側臉。
「……所以,背景的部分我想要更有青春的感覺……你有在聽嗎?」
「呃、有!當然有!」
對方湊近的臉龐讓伊吹嚇得回過神來,靈敏的鼻子嗅到了一絲香氣。似乎是從和美老師身上傳來的,隱隱散發一股跟他寫出來的文章相似的清新。
「對了………我一直很想問,到底該怎麼稱呼你才好?你的暱稱太長了,很難唸。」
「啊!我的本名是伊吹藍,所以叫我伊吹就可以了、」
「……本名?」和美老師難以置信的瞪圓了眼,笑了出來,「一下子就告訴我本名沒關係嗎?」
伊吹愣了愣,驚覺對方的笑容好像有點可愛,跟方才嚴肅的模樣頗有反差。
「沒、沒關係啦因為我也沒有很在意這種事、」伊吹慌慌張張的抓著頭,有些語無倫次,「那我、我該怎麼稱呼您比較好呢……?」
和美老師思索了一會兒,淡淡地說,「我的本名跟暱稱的唸法一樣,可是在現實中我不太喜歡被那樣叫。」
「呃……那……」
「叫我志摩吧。」
自稱志摩的男人在燦陽下揚起嘴角,儘管只是幾不可聞的弧度,伊吹還是看出來了,那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伊吹,請多指教。」
*
伊吹有點搞不懂現在是什麼情形。
耳邊流淌著舒服的爵士樂、咖啡的香氣飄散在周圍的空氣中,每一次的呼吸都充滿都市的週末下午獨有的悠閒氣息。
桌面上擺著一個草莓聖代、一個蒙布朗,跟兩杯咖啡。
是的,他現在正在咖啡廳裡跟和美老師……不是,是跟『志摩』一起面對面坐著。筆尖摩擦紙張發出了細微的悉悉簌簌的聲響,伊吹假裝埋頭專心作畫,實際上卻不停的用眼角餘光偷瞄戴上眼鏡、正在用筆電寫稿的志摩。
剛才的確是自己提議要直接畫草稿給對方看的,但他沒想到志摩會那麼輕易的答應。
……在過來咖啡廳的路上,他仗著身高優勢似乎不小心看見了志摩因為將頗有重量的手提包揹在肩上而擠出來的……乳溝……呃、那個算乳溝嗎?可是真的好明顯……而且對方白皙的臉龐在大太陽的照耀下變得有些透亮,再加上笑起來很可愛、身上也香香的……簡直,就跟他想像中的和美老師的模樣沒有差多少——
不不不不不!我在想什麼啊!?志摩可是男人欸!!!
沒能忍住的沉吟了一聲,對面的志摩馬上就停止了打字的手,抬起眼出言關心。
「怎麼了嗎?是有哪裡還搞不清楚嗎?」
「不、沒有……抱歉發出怪聲音……」
鏡片後面的眼眸閃爍著質疑,伊吹乾笑了一下,一片混亂的內心被志摩戴著眼鏡的模樣搞得更加動蕩。他不曉得自己是在動搖什麼,也許只是因為志摩戴眼鏡的模樣太好看了。嗯。
伊吹努力地按照志摩的要求畫圖,對方拿起草莓聖代一口接著一口的吃,察覺了他的目光後志摩似笑非笑的皺眉。
「你也想吃嗎?」
「沒沒沒有啦!」
「不用跟我客氣,喏。」
只見志摩毫不猶豫的挖了一匙聖代遞到他嘴邊,伊吹怔愣著不知該作何反應。
「啊……難不成你不喜歡別人含過的湯匙……?」
「——不!我不介意!」
伊吹著急的說完就一口含住志摩狀似要收回的湯匙,一陣冰涼甜膩在口中擴散,不過比起草莓的味道,他其實更在意自己跟志摩間接接吻了這件事。
……好甜。
將嘴裡融化的冰吞進咽喉,伊吹怯怯的看著志摩浸潤在午後的陽光中的那飽含笑意的目光。
莫名的,心跳加速。
「如何?」
「……很甜,很好吃。」
「嗯,我也覺得很好吃。你也稍微休息一下再繼續畫吧?手酸了吧?」
對方的貼心讓伊吹心花怒放,他放下手裡的筆,喜孜孜的吃起蒙布朗的同時,卻也發現了自己不太對勁的心跳聲。
*
雨的味道十分濃烈。
伊吹在志摩仔細審視著自己畫出來的草稿時往窗外看去,天氣還很好,但是即將下雨的預感縈繞在他的心頭。
「嗯,這樣OK,上色完成之後再讓我確認吧?抱歉,今天佔用了你這麼多時間。」
志摩把草稿遞還給他,伊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接過,「不……我才該道歉,一直沒能畫出志摩想要的構圖……」
「是我一直想改的吧?不是你的錯。」
志摩挑眉說道,伊吹也不再糾結於此的點了點頭,只見志摩收起筆電,眼明手快的搶走了放在桌上的帳單。
「這個,我來付吧。」
「咦……!怎麼可以、」
伊吹的反駁沒能進到志摩耳裡,他眼巴巴的看著對方走到櫃檯結帳,心底蕩漾起某種微妙的情感。
——志摩跟溫柔的和美老師果然是同一個人。
而且,志摩本人又多了幾分網路上察覺不出來的帥氣……簡直是帥氣魔人了。
對於自己的不爭氣感到彆扭,伊吹跟在志摩後面走出咖啡廳,想要試圖扳回一城。
「那個……志摩,你有帶傘嗎?」
「嗯?為什麼要帶傘?」
語尾一落,一陣轟隆的雷聲在天空上炸開,傍晚的太陽馬上就被烏雲遮住,天色瞬間黯淡。
伊吹拿出後背包裡頭的摺疊傘,獻寶似的綻開笑容。
「我送你回家吧?」
志摩似乎是覺得很不可思議的半張著嘴,貌似有些困擾的皺起眉頭。這時,志摩的手機突然響起,對方查看了一下來電人後露出了鬆一口氣的表情。
「伊吹,抱歉我接個電話,你不用送我沒關係。今天真的很謝謝你。」
志摩匆匆接起電話離開了,伊吹隱隱約約的聽見漸漸遠去的笑聲,總覺得心底很不是滋味。
暗自失落的望著手裡的折傘,將它塞回後背包。
伊吹淋著滂沱大雨的踏上歸途,無法用隻字片語解釋清楚的複雜心緒鯁在喉頭,帶著草莓聖代淡淡的餘味。
——很甜,卻也摻雜了一絲雨水的苦澀。
這到底是什麼?
*
伊吹本人跟志摩想像中的模樣差距太大。
雖然他知道自己這樣擅自用性癖推論長相很失禮,不過他還真的以為伊吹會是個一般的宅男。
……沒想到,對方的穿著看上去還挺時髦的、身高很高、整個人散發陽光無比的氣息,一點宅味都沒有。
而且,志摩總覺得好像有在哪裡看過伊吹……但想不起來是在哪裡。可能是去便利商店買東西的時候擦肩而過的路人吧?畢竟那傢伙很高,要是遇過的話肯定是滿印象深刻的。
——畫技很好長得又帥,根本人生勝利組吧?
志摩站在書架前挑選BL漫畫時看到了一本兩位主角都是總裁的漫畫,忍不住想起了關於伊吹的事。
不過,那傢伙笑起來傻呼呼的模樣倒是很像一隻大型犬。
輕笑出聲,志摩將一本書名是『我的忠犬男友』的漫畫放進購物籃。
嗯……應該買得差不多了?
志摩低頭數了下購物籃裡頭漫畫的數量,順便算了算這樣可以拿到多少滿額禮——他會特地出門買漫畫就是為了那些只有在實體店面才會贈送的隨機限量透卡。
……好像再買一本就又能多拿一張了,不過想買的已經買過了,該怎麼辦呢……要買重複的嗎……
志摩的手指在書架上逡巡了一陣,突然,旁邊傳來了一聲訝異的呼喚。
「志摩!?」
他轉過頭就看見瞪大雙眼的伊吹,志摩嚇得倒抽一口氣的後退了半步。才剛在心裡想到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著實讓他嚇了一大跳。
「伊吹,你怎麼——」
話還沒說完就瞥見伊吹手上提著的購物籃裡頭是滿滿的R18色情商業誌……而且,封面的角色幾乎都是巨乳。
偷窺到別人的性癖讓志摩莫名感到有些害臊,他假裝不在意的乾笑幾聲,「——你也來買漫畫啊?」
「呃……嗯!」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尷尬,伊吹很快的把手裡的購物籃藏到身後,「好巧喔~志摩也是為了滿額禮才來的嗎?最近的出版社都很會行銷呢,多送了很多網路上的通路不會送的贈品——」
明顯是同好的發言讓志摩不由得放下戒心,他便脫口而出了自己此刻的困擾。
「嗯。可是我還差一本就能多拿一份,在猶豫要不要買重複的、」
「啊啊,那這樣的話,乾脆我這邊的一本跟你一起結帳吧?這樣你就不用買重複的了!」
伊吹笑嘻嘻的將一本書名是『請不要對人妻出手』、封面是個半裸金髮巨乳蘿莉的漫畫遞給自己,志摩自然是非常感謝,但還是有些羞恥。
「……謝謝。」
「我再給你錢、」
「不用了啦,一本漫畫而已。而且我還能多拿一份滿額禮,就當作謝禮吧。」
「這怎麼可以!上次已經讓志摩請了一頓了!」伊吹靈機一動,「不然這次換我請你吃飯吧!等一下有空嗎?」
志摩看著伊吹兩眼放光、似乎很期待的模樣,他點了點頭,心想,原本預計要去主題咖啡廳抽杯墊的行程往後順延也無妨。
他們一人提著一袋漫畫走出店門,志摩原以為伊吹已經想好了要請自己吃什麼,沒想到那傢伙一看到不遠處的可麗餅餐車就興奮到不行。
「可麗餅!今天居然有出來賣耶!志摩醬你知道那間可麗餅嗎?在網路上很紅、營業時間不一定的那間!嗚哇、今天居然能遇到真是太幸運了」
伊吹雀躍的模樣活像一隻蹦蹦跳跳的大型犬,志摩忍俊不禁的揚起嘴角,「你要吃嗎?」
「當然要!啊、志摩醬也要嗎?我請你吃吧!」
「我就不、」
「快點快點我們去排隊!不然等一下鐵定會大排長龍的喔!」
沒能說出自己對可麗餅其實沒有多大的興趣就被伊吹扯住了手腕的向前奔跑,志摩意識到伊吹好像改變了對自己的稱呼,但他沒有多想,只覺得對方跟上次畏畏縮縮的樣子判若兩人。
――笑容果然比較適合他。
莫名其妙的想法在心中湧升,當伊吹拿著菜單笑著問他要吃哪種口味時,志摩竟在瞬間因為對方的燦笑感到一陣炫目。
「我要吃草莓冰淇淋口味!志摩呢?」
「呃……那我吃抹茶的。」
「欸~抹茶的感覺也好好吃喔!到時候可以分我吃一點嗎?」
「嗯。沒問題。」
「太好了~謝謝你!」
伊吹衝著他粲然一笑,只是一點小事就可以開心成這樣,怎麼感覺有點笨?志摩盯著伊吹彷彿搖著尾巴去點餐的背影,快要翻攪出喉頭的某種情緒過於陌生,他緊抿著唇的想要壓抑那份激動,卻只是讓胸口變得更加難受。
*
他們一人拿著一份可麗餅的坐在附近公園的長椅上吃著,甜滋滋的味道伴著悠哉的午後,別有一番風味。
「志摩你的分我吃一口!」
「喏。」
將手裡的可麗餅遞出去,伊吹迫不及待的張大嘴巴咬了好大一口,沾上嘴角的奶油讓志摩失笑,他指著自己的嘴邊對伊吹說,「你這裡沾到奶油了。」
「嗯?這裡嗎?」
伊吹笨手笨腳的想用手裡的衛生紙擦拭,卻總是完美的避過奶油,志摩無奈地笑了笑,湊近了身子的用大拇指幫對方擦去那一大坨奶油。伊吹在接近的距離中微微瞪大眼,僵硬的反應讓志摩突然覺得自己的這個舉動好像太超過了,他慌張地把奶油擦在衛生紙上,假裝鎮定的低頭吃可麗餅。
「Q嚕……」
沒聽懂伊吹喃喃自語的說了什麼,志摩眨了眨眼的疑惑的望過去,只見對方慌亂的別開視線。
微妙的氣氛在兩人間蔓延,志摩趕緊轉移話題,「吃完可麗餅之後……你有想去哪裡嗎?」
「呃……去吃午餐?志摩醬有想吃什麼嗎?」
「我有一個提議——」
志摩說自己想去跟某部動畫期間限定合作的主題餐廳,伊吹開心的說他也很喜歡那部動畫,兩個人於是一邊討論著動畫內容一邊往那間餐廳邁進。
「志摩醬最喜歡哪個角色?我覺得女配角超可愛的!」
伊吹興奮的這麼說,志摩這才想起來對方似乎前一陣子十分熱衷於畫那個角色的色圖……他有點不好意思說自己沒有特別喜歡哪個角色,只有主推CP……會想再去一次也是因為想湊齊CP杯墊。
「啊!志摩醬是喜歡那個紅藍CP對不對!我都有看你寫的文!」
伊吹滿臉燦笑的說著,志摩愣愣的點頭,他沒想到伊吹會連BL文都看……雖然對方是真的都有留言啦。突然覺得質疑伊吹的自己十分不可取,志摩暗自反省了一番。
之後,伊吹在合作餐廳裡抽到志摩想要的杯墊然後直接說自己沒在蒐集這些東西的要無償送給他,讓志摩忍不住小鹿亂撞了好幾秒。
*
心滿意足的走出合作餐廳,志摩一心只想趕快回家發SNS炫耀CP杯墊,剛才說好兩個人要一起走到車站搭車的,沒想到在路過一間女僕咖啡廳時伊吹在被攬客的女僕攔下來之後便停下腳步。
「……『主人,歡迎回家』,這什麼活動啊……?」從女僕手裡接過傳單,伊吹完全不管羞恥心的唸出了上頭的字,「活動期間只要點一份『療癒您一天的疲憊~♥魔法蛋包飯』就能獲得跟任選一位女僕合照的資格……!好像很棒!」
「……」
志摩看伊吹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心情複雜的看著眼前那位對他們笑吟吟的女僕……嗯,目測的乳量很是可觀。他大概知道伊吹是為什麼駐足於此了。
「志摩,我們進去看看吧!」
伊吹用大大的燦笑說出了對志摩來說宛如惡夢的話語,但對方剛才將杯墊讓給他的這份恩情實在不得不報……志摩勉為其難的答應了,跟伊吹一同進入女僕咖啡廳。
*
「主人,您的『療癒您一天的疲憊~♥魔法蛋包飯』上菜囉!不過,距離這份餐點的完成還差那麼一點,可以請兩位主人跟我一起對蛋包飯施魔法嗎~♥」
「好~~~」
「……」
伊吹舉著湯匙開心的應和著,跟滿臉羞恥的志摩呈現完美的對比。志摩越來越後悔自己怎麼會跟伊吹進來這種店……而且這傢伙也未免太熟練了吧!?難不成很常光顧……?嗯,好像很有可能。
看著伊吹興高采烈的左右晃動身軀、兩眼發直的盯著女僕的模樣,志摩感覺到一股強烈的不爽衝入腦門。
「來~主人,跟我一起唸喔!萌え♥萌え♥キュン~~~✨✨✨」
志摩把因為羞恥而發燙的臉埋進手心,耳邊傳來伊吹跟女僕打打鬧鬧的聲音,他生無可戀的搖了搖頭。
*
在等待電車的到來時伊吹默默自省:自己今天好像太興奮了……
他偷偷瞥了一眼臉色不太好看的志摩,總覺得剛才硬拉對方進去女僕咖啡廳好像是個錯誤的決定,志摩從頭到尾都表現得很不情願……雖然,在最後合照的時候有勉強露出一點笑容啦……
因為沒想到可以跟志摩在這種地方巧遇,對方還保持著一貫的態度的對自己很友善、對自己笑、把自己當成朋友一樣相處,一不小心就得意忘形了……從上次見面之後那種鬱積在胸口的煩悶感突然一掃而空。
伊吹低頭看著一與不發的志摩,一陣不同於前次的複雜情感堵塞住喉頭,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打破現在的僵局才好。
列車進站的聲音劃破空氣,伊吹抬起眼,對志摩說了句車來了,對方沉默的點了下頭。
假日的電車總是非常壅擠,伊吹好不容易擠了上去,志摩跟在他後面也上了車,但由於實在太多人、對方的胸膛緊緊的貼上他的手臂,只穿著一件T恤的上半身讓貼附在伊吹手上的胸部的觸感十分明顯,伊吹屏住氣息的快速地眨著眼,對於突來的親密接觸感到心慌意亂。
從志摩身上傳來的好聞的味道正在侵蝕著他的理智,伊吹低下頭,發現志摩似乎也因為這樣的近距離而感到萬分羞恥,耳廓與頸側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可愛得要命。
而且……志摩的胸……真的好大……
呸呸呸!我在想什麼啊!?
很想搧自己兩巴掌,伊吹深吸了一口氣的冷靜下來,原本是想稍微挪一下手臂讓兩人之間的空隙變大、至少不要緊貼成這樣,但他沒想到的是電車上真的沒有任何空間可以讓他向後移動身體了,所以他試圖挪動的這個動作只是使自己的手臂在志摩的胸膛上來回磨蹭,有夠像性騷擾。
「志、志摩、抱歉……!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小小聲地向對方拼命道歉,伊吹停下了動作的緊盯著志摩的反應,只見對方將唇瓣咬到近乎泛白,抬起眼來用一種他無法解讀的眼神凝望著自己。
「對了,你的圖畫得怎麼樣了?」
志摩欲言又止了一會兒直接別開臉,對他的動作視而不見。伊吹也算是鬆了一口氣,雖然手臂緊貼著對方的胸部的觸感還是令他萬般糾結,但他也假裝沒事的回答著志摩的問題,「呃、嗯!再花個幾天應該就能完成了!絕對可以趕上志摩你訂的截止期限的,不用擔心!」
「……那就好。」
「那志摩呢?趕得上截稿日嗎?」
伊吹沒想到自己的這個問題似乎是不偏不倚地戳進了志摩的痛處,對方乾笑了幾聲的聳聳肩,看上去神態很不對勁,他表示明白的也跟著乾笑了幾聲,沒有再追問。
「……我都在想是不是要跟公司請假來趕稿了……」志摩自言自語般的碎念傳進伊吹耳裡,「伊吹,你的產量那麼高,是不是有很多時間可以畫圖?」
「啊、因為我的工作滿輕鬆的所以――」志摩好奇的眼神讓伊吹愣了愣,崇拜的對象對自己的事情感興趣讓他有點飄飄然的,不自覺的就把所有的事情全盤托出,「我家原本是經營運動用品店的,我爸媽現在已經搬到國外去住了所以店就都交給我,因為店裡還有請一、兩個工讀生,所以我自己不用花太多時間顧店……這樣。」
「哦……原來如此。有點羨慕呢。」
「我、我覺得,志摩醬工作這麼忙還能寫出那麼多很棒的文真的、很厲害,所以、」伊吹慷慨激昂的說到一半才發現自己現在是在滿員電車裡,他怯生生的低下頭,壓低了音量的說著,「抱歉……我太大聲了。」
志摩淺淺一笑,嘴角揚起的弧度溫柔到不行,讓伊吹差點看得出了神。
「不要緊。能聽到你說這些話我很開心喔。回家之後又有動力繼續趕稿了。」
伊吹微微睜大雙眼,他清晰的聽見了自己的心跳漏了好幾拍的空白被滿溢出胸膛的情感狠狠填滿,熨燙過靈魂深處的那份溫度,堪比烈火。
「志摩醬……我……可以問一個有點私人的問題嗎?」
「什麼?」
「就是……」
伊吹嚥下了一口口水,神色緊張的看著志摩的臉龐,從手臂上傳來的對方的胸部的觸感令他分心、卻又更加的在意那個問題的答案。
「――志摩有正在交往的人嗎?」
聽到這個問題,志摩的眼神游移了一下子,隨後便笑笑的說,「有啊,不然你以為我寫BL的靈感是從哪來的?」
「咦……所以、那些全部都是、」
伊吹震驚到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他的腦子在一瞬間將志摩跟另一個看不清楚臉的男性完全代入對方曾經寫過的所有劇情。難以形容的忌妒與醋意淹沒理智,眼前的景色在旋轉,在這個十分不適當的時刻,伊吹總算是清楚的認知到自己絕對是已經認真地將志摩當作是戀愛對象來看待。
大概是他的表情看起來實在是太蠢了,志摩一個噴笑的盯著他的臉,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
「什麼啊?你真的相信喔?我是開玩笑的啦。」
「欸、開、開玩笑?」
「我才沒有在交往的人呢。」志摩雲淡風輕地說著,語氣裡卻透露出了一絲惆悵,「喜歡BL的男性很讓人倒胃口吧?我啊,沒有把握能在交往的人面前瞞過這件事,所以一直以來都……對談戀愛這種事沒什麼自信。」
「怎麼會……!」伊吹激動的握住了志摩的手,他看著對方訝異的雙眸,一股腦兒的把自己想說的話全都說了出來,「喜歡BL一點錯都沒有喔!我、我覺得志摩能把自己的心力投注在興趣上很讓人佩服!而且、志摩的文章總是能帶給許多人幸福!真的很了不起所以、」
電車到站的聲響打斷了伊吹的話,恢復了理智的他趕緊鬆開了志摩的手,兩人無比尷尬的在壅擠的車廂裡面面相覷。
「……所以,什麼?」車門關上之後,志摩悄聲的問。
「可以考慮我嗎?」
伊吹憑藉著沒來由的衝勁將堆積於心頭的情感傾洩而出,志摩略微不解的皺起眉頭,好像是沒能搞懂他這個問句的意思,「考慮……什麼?」
「就是,交往的對象……」
說完之後才發現他們現在身處的滿員電車可能是最不適合告白的地點排行榜上的前五名,伊吹越講越心虛。他洩氣的垂下臉,卻反而讓志摩身上的味道跟自己靠得更近。
怦通怦通的心跳聲很吵,伊吹怯生生的抬起眼觀察志摩的反應,只見對方的表情跟自己同樣的不知所措,為了不想讓自己看到漲紅的臉頰而盡可能的撇過臉、卻反而讓浸染緋紅的耳廓映入伊吹的眼簾。
此時此刻,他居然湧上了一股想要親吻對方耳朵上的那顆痣的衝動。
車廂內耳語嘈雜,但他們兩人周圍的空氣卻靜得出奇。
志摩微微皺眉,用一種像是在看珍奇異獸的眼神掃視著他的表情,像是想要偵測他剛才說的話有幾分是在開玩笑――如此微妙的視線讓伊吹倍感煎熬的握緊了拉環。
「……以後再說。」
最終,志摩在沉默許久之後擠出了這句不上不下的回答。
伊吹本想追問以後是什麼時候?多久之後?意思是我還有機會嗎?但是,列車很不湊巧的抵達了志摩要下車的那一站,對方像是如釋重負般的抱著手裡的那袋漫畫離開車廂,連一句再見也沒跟他說。
……完了。
看著志摩消失在人潮中的背影,伊吹傻愣的杵在原地,內心充滿懊悔。
*
志摩看著自家天花板發呆。
他已經維持這個姿勢約莫半小時了,但盤旋於腦海中的伊吹所說的話像是有幾萬噸重似的,死死的壓著他的頭、令他無力從床上爬起來。
……戀愛對象……?有沒有搞錯啊?那傢伙喜歡的不是巨乳蘿莉嗎?對我說那種話是想要惹我生氣嗎?可是,他的表情看起來是認真的……
一陣害臊漫上雙頰,志摩用微涼的手背遮住了自己的臉,他滿腦子都是今天一整天跟伊吹一起買漫畫、一起吃可麗餅、一起去合作餐廳跟女僕咖啡廳的畫面。跟對方待在一起時的確是非常放鬆又開心,看著伊吹的燦笑時偶爾會產生的那種心臟好像快壞掉的感覺也是十分新鮮……他也必須承認,伊吹在電車上說的話的確讓他非常感動。
――『喜歡BL一點錯都沒有。』
這句話好像拯救了他長久以來的自卑心理的一部分,像是在無盡的黑暗中找到了一絲光芒。
不過,這種心情就是喜歡嗎?
志摩翻了個身的把臉埋進枕頭裡,不知該如何是好。
*
伊吹在期限內交出的封面志摩甚是滿意,雖然先前才發生過那種尷尬的事情,但只要不見到面都還是可以正常的交流……雖然志摩也不否認自己心裡還是有些疙瘩存在,不過,公事歸公事,不能和私事混為一談。
而且伊吹從那之後也沒有再說更多逾矩的話,令志摩安心不少。
對方大概只是一時被當下的氣氛沖昏了腦袋才會說出那種話吧?冷靜下來之後就恢復正常了……之類的。儘管用這樣的破理由說服自己志摩也很不是滋味,但他也不想再繼續思考那種沒有結果的問題了。
點開伊吹的私訊,跟對方的對話停留在昨天討論動畫劇情的地方,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交流完全變成了同好間會有的正常的交流,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彷彿那天的一切都是一場夢似的,沒有實際發生過。
明明應該要感到慶幸,志摩卻沒來由的感到失落。他嘆了口氣的從手提包裡拿出剛才下班去印刷廠領回來的試印樣書,這次的成品他很滿意,八成的功勞都要歸屬於伊吹畫的封面。
他隨手幫樣書拍了張照片傳給已經合作多年的他的專屬小精靈羽野麥,問他什麼時候有空、要把樣書交給他拍宣傳照(畢竟他自己的拍照技巧堪稱悲劇,本來很好看的書被他一拍都變得慘不忍睹),接下來……志摩猶豫了一會兒,基於禮貌還是把樣書的照片傳了一份給伊吹問他的意見。
對方沒有馬上回覆,志摩也沒有多在意,他點開了寫到一半的文件檔繼續苦思。
這其實是他半個月前剛決定要開始寫的原創BG配對的新故事,志摩想要嘗試不同的風格――打破目前對自己設下的界線,他想試著寫寫看有限制級內容的文章。
以往他會故步自封的一大部分原因都是出於那根深柢固的自卑心理,而如今心態會有如此大的轉變不外乎就是因為伊吹的那句話給他的自信。
他想要試試看,自己還可以走得多遠。
起初是自信滿滿的想要挑戰新事物,可是志摩越寫越覺得自己寫不出那種香豔刺激的感覺,就算找了很多其他人的文來看還是感覺自己寫的就是哪裡不對。
……該不會是差在自己沒有經驗吧?
是這樣嗎?
腦筋一轉,志摩馬上找到了事情的癥結點。如果能有一個人可以跟自己分享做愛的經驗,說不定就能寫出很棒的文章了!
不過,這種事情是能找誰問啊……?
腦中一下子閃過了伊吹的臉。
志摩恍然大悟的瞠圓雙眼,迅速的往私訊欄裡頭打字。
*
伊吹點開了志摩傳來的私訊,嘴裡的一口泡麵差點噴到手機螢幕上。
『你技術怎麼樣?做愛的感覺是怎麼樣的?為什麼問?喔,因為我最近在構思H文,想說你長得這麼帥又很會畫工口圖,經驗應該很豐富想問問 ( *´ω`)』
……什麼……?做做做做做愛!???欸!?????
訊息量太大的一串文字讓伊吹的思緒像是被巨大的雷聲炸過似的轟轟作響,他的腦子裡一片混亂。
志摩喜歡技術好的男人嗎?我這樣技術算好嗎……?雖然雞雞好像滿大的,但說到技術方面就……嗯……好像只會因為太大而惹哭對方耶……還沒插進去就……嗯……這樣算好嗎?還是不好?……不對不對不對,志摩他說他是因為在構思H文才問的――欸!?志摩要寫H文嗎!?一直以來都只寫清水文的和美老師要寫H聞了嗎!?而且志摩還說我長得帥畫技又好!天啊天啊天啊超級開心――天啊!原來志摩覺得我長得很帥!那不就代表我還有機會!?
這幾天一直在低氣壓中渡過的伊吹瞬間活過來了,他精神振奮的挺直背脊、以正坐的姿態回覆著志摩的訊息。
*
『雖然我的經驗應該不算豐富,技術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但是我可以跟志摩醬分享做愛的感覺!就是,嗚呼呼!』
伊吹的回應讓志摩不解的皺眉。
「嗚呼呼……?那是什麼?」
『嗚呼呼就是嗚呼呼啊!』
……嗯,無法溝通。
志摩看著那奇怪的用語眉頭深鎖,他很想解讀背後的涵義但嘗試無果,這種事情果然還是得當面談吧?暗自下了結論,志摩已經完全把前幾天發生的尷尬事情拋諸腦後了,滿腦子都想著自己絕對要從伊吹那邊問出可以讓自己寫出好文章的真實經驗。
於是,他主動提出邀約問對方可否見一面。
而且還十分大膽的直接約在自己家裡。
*
「志摩醬,早安!」
志摩一打開家門就迎來伊吹燦爛的笑容,他失笑的看著對方很有精神的樣子,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已經下午了,說什麼早安啊?」
「太陽還沒下山之前都是早安啦~」
伊吹走進來的同時將手裡那一個紙袋遞過來,志摩接過那個沉甸甸的袋子,疑惑的往裡頭看。
「這是?」
「伴手禮啊~是我珍藏的本本!可以借給志摩參考喔!」
「喔……謝謝。」
不知怎的實際上看到那些本子的封面上標示的十八禁警告圖示後志摩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他佯裝鎮定的領著伊吹進屋。
「隨便坐吧不用客氣。對了,你想喝什麼?」
「都可以~」
「……那我泡咖啡給你,等我一下。」
志摩走進廚房,操作咖啡機的同時他用眼角餘光瞥著坐在沙發上四處張望的伊吹,總覺得對方很像一隻剛到新環境的小動物,對什麼都很好奇。
將兩個裝著咖啡的馬克杯放在客廳的桌上,志摩也坐了下來。他還在思考該怎麼進入主題時迫不及待的拿起咖啡喝的伊吹就搶先開口了。
「志摩醬怎麼會突然想寫色色的文?」
「呃……」眼神飄移著,儘管一切都是伊吹的功勞但志摩實在無法坦率地說出口,他乾咳了一聲掩飾尷尬,「沒什麼,就只是突然想試試看……」
他從紙袋裡頭隨機抽了一本出來,封面上露骨的兩根大雞雞讓志摩臉上的表情一瞬間凝固了,他僵硬的抬起眼,看著伊吹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嚇得瞠圓了眼。
「嗯?志摩,怎麼了嗎?」
「為、為什麼是BL的本本……?」
「裡面還有其他的啦!因為我不知道志摩想寫哪一種所以兩種都帶來了、」
伊吹慌慌張張地解釋著,一口氣把紙袋裡面的本子都倒在沙發上,志摩這才稍微放心了下來――不對,好像也不能放心啊!?他偷偷的看著伊吹不知所措的模樣,瘋狂亂跳的心臟讓志摩越來越無法強裝鎮定,他趕緊翻開本子想要轉移注意力,一開頭就是激烈抽插的劇情讓他只看兩眼就渾身發燙。
「那個……志摩醬你可以,不用勉強……可以先從這種的開始看……」
小心翼翼的挑了一本畫風比較清新的遞到他手上,伊吹貼心的舉動讓志摩無法控制的又感到一陣怦然心動,他緊抿著唇的闔上手裡的本子,語重心長的問出了這一周以來一直盤踞在心頭的疑問。
「……伊吹,你確定你沒搞錯嗎?」
「咦?」
「就是……你不是、喜歡巨乳嗎?」志摩支支吾吾的不敢看伊吹的眼睛,「我是男的、不可能有巨乳……你上次說要我考慮把你當交往對象……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聽到他的質疑,伊吹露出豁出去的表情的湊了過來,用認真到不行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他看。
「我喜歡志摩的一切,不管是身為和美老師還是身為志摩,和性別和巨乳無關!」
如此赤裸的告白令志摩的呼吸為之一滯。
「——志摩,我喜歡你!」
緊接著而來的更加直接的話語直直的戳進了志摩的心窩,他從未經歷過這種明明害羞到爆炸卻又十分開心的心情,過速的心跳彷彿快要在伊吹熾熱的注視下迸出胸口,志摩斂下目光,無措的看著自己的手指。
他不是第一次被別人告白,卻是第一次打從心底想要答應別人的告白。
這是第一次……想要跟某人談戀愛。
志摩抬起眼,看見了伊吹著急到泛紅的眼眶,對方那副好像快哭了的可憐兮兮的模樣讓他心生疼惜,憋不住的輕笑溢出嘴角。
「……你幹嘛哭啦?」
「我……我怕會被志摩討厭……」
「我什麼都還沒說吧?」
「……嗚……」
真的沿著臉頰流下來的淚水讓志摩慌了手腳,他反射性的伸手過去擦掉伊吹臉上的淚痕,情急之下沒有多加修飾的就將自己真正的想法都說出口。
「伊吹,我也喜歡你。」
「……欸?真的嗎!?」
伊吹激動的握住了他的手,眼淚越來越止不住。志摩無奈的笑了笑,點頭。
「你說……喜歡我的一切……我很感動……所以、」
話還沒說完志摩就被伊吹緊緊的抱住,對方趴在他身上又哭又笑的,到底說了些什麼志摩完全聽不懂,不過,這樣的伊吹讓他覺得很可愛。
……這……就是喜歡吧。
在心裡的空格寫下一個肯定的答案,志摩揚起嘴角,抬起手來抱住伊吹的背。
*
「對了,我突然想到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什麼啦?」
「就是,志摩醬你明明就有巨乳啊!之前還說沒有!」
「……蛤?我哪有什麼、喂!你不要亂摸……很癢……嗯、」
「只有癢而已嗎~?」
「……混蛋……啊、等一下、那裡不行、」
「志摩醬的乳頭好敏感喔,好可愛。ㄋㄟㄋㄟ揉起來也很舒服喔~我很喜歡~~~」
「嗯……嗯啊……你先放手、」
「要我放手的話——志摩要親我一下才行!」
「……啊!?你這、」
「親親——」
「嘖……!」
「嘿嘿、騙你的~我才不放手~~~」
「……伊吹藍你這個大騙子……!嗯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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