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進式 | 07

走進屋內時，他們相互拉扯著彼此身上的衣物。

這是熟悉的模式。

伊吹低下頭，在幽暗的視野中看著志摩的雙眸，閃耀其中的不知名情緒卻突然讓他覺得有些陌生。還來不及細想就被志摩扯下衣領，他順勢的覆上了一個熱切的吻。

一如既往的舒服、讓人沉淪，然後燃起慾望。

伊吹半瞇著眼的享受著親吻，他卻覺得志摩似乎不怎麼有興致，拉開距離之後鬆開擁抱，對方隨即也跟著放開了拉住他的衣服的手，撇開視線。

他清楚的看到志摩用手背抹了下唇。

伊吹瞪大眼，一瞬間覺得有些呼吸困難。對方的那個動作到底代表著什麼？他問不出口，也不願細想。

「志摩……那個……」

聲音在顫抖，很明顯的。伊吹握緊了拳頭阻止自己再度把志摩抱進懷裡。

「我想睡了，床借我一下。」

志摩低聲的說著，單手推開他擋住路的身子，頭也不回的就躺進自己的床鋪，連外套也沒脫。

……這算什麼？

伊吹愣在原地，強忍住想哭的衝動，聽著自己失序的呼吸，任由絕望感淹過頭頂。

*

他不懂志摩在想什麼。

來他家就只是睡覺，這好像是第一次。伊吹坐在床邊發愣的看著志摩背對著自己睡著的樣子，剛才從內心湧現出的絕望感好像又冒出了頭。

志摩想斷絕跟自己的肉體關係，重新回到單純的「搭檔」關係嗎？如果是那樣，倒也……沒什麼……不好……這樣說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伊吹沮喪的垂下頭。

是膩了嗎？還是終於察覺到跟一個男人做這種事很噁心？還是……另外有了喜歡的人？

伊吹妄自揣測著，越想越難過。其實哪種理由都無所謂，志摩只要隨口一句話就能中斷他們之間的這種聯繫，毋庸置疑。

而伊吹，也不打算追上去。

比起緊咬不放的讓對方感到反感，這種時候果然還是應該要像個大人似的假裝不在意的瀟灑轉身才對吧？

沒關係的。他告訴自己。沒關係的，就算志摩之後不想再跟自己上床，他們還是搭檔、還是可以幾乎每天都待在一起……只要，能待在志摩的身邊，他就滿足了……

好痛苦。

光是跟志摩分享同一個空間的空氣就好痛苦。

明明很喜歡很喜歡，心卻好痛。

伊吹縮起身子，把臉埋進膝蓋裡。

*

值勤日的一大早，伊吹旋轉著屁股下的椅子，邊喝咖啡邊發呆。

分駐所的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是許久不見的後輩，他驚喜的跳了起來上前迎接。

「九醬！你怎麼來了？這個是要給我們的嗎？哇、看起來好好吃—」

「伊吹桑，早啊。這是要給你們的沒錯，是泡芙，大家一起吃吧。」九重世人把手裡的紙袋交給伊吹，環視了分駐所一圈，有些疑惑的問，「欸？志摩桑還沒來嗎？」

「還沒喔。」

「啊、我其實只是來跟志摩桑說聲恭喜的，不能待太久、」

「恭喜？恭喜什麼？」

伊吹正準備拿出泡芙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看著九重，對方一臉理所當然的說著，「欸？伊吹桑沒聽說嗎？志摩桑要被調去搜一了哦……他沒跟你說嗎？」

……什麼？

搜一？？？

伊吹眨了眨眼，他十分慶幸自己就算內心很慌亂、表面上還是假裝冷靜的拍了拍九重的肩膀，那個聲音是自己發出來的沒錯，卻又十分陌生。

「哦、是那件事啊~志摩當然有跟我說啊！九醬你幹嘛那個表情？好啦好啦、快點回去工作吧，再偷懶下去小心被罵哦~」

把九重推出分駐所的大門，伊吹站在門邊注視著對方離去的身影。心想，自己說謊的功力也算是進步了許多。不能再讓九重操心他們的事情了。

――又來了，這種感覺。

不被志摩信任的，疏離感。

他以為他們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經歷過了那麼多事情，他以為，一切都會不一樣。他以為志摩已經不會再隱瞞自己什麼了，他以為他們可以無話不談。

原來都只是他的自以為是。

但是這次，伊吹已經連生氣都懶了。取代怒氣的，是快要蓋過理智的想哭的衝動。

啊啊……原來如此。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志摩才想要一點一點的跟自己拉開距離嗎？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

――這樣的日子，還會持續多久呢？

伊吹其實很清楚他們兩個不可能一直這樣下去，但因為待在志摩身邊太舒服了，讓他始終不肯去面對那個殘酷的現實。

如果他跟志摩不再是搭檔，就沒有繼續下去的理由了吧？

「不再是搭檔」。

如此一來，他們兩個就形同陌路，各奔東西？伊吹搖了搖頭，想著，就算不是搭檔了好歹也是朋友吧？偶爾約出來吃個飯，應該是被允許的吧？

不過，志摩又是怎麼想的呢？

……好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