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吹打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志摩的視線。
本來嘛、被男人偷看裸體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伊吹起初還很得意地想,鐵定是自己身材練得太好才會被這樣偷看。
不過,久而久之,伊吹的野性直覺漸漸發現那道炙熱的視線中帶著一絲絲難以言喻又露骨的……渴望?不不不、怎麼可能呢?對方可是男人耶。雖然當下馬上就將這個不妙的念頭給驅散,伊吹卻像是被自己下了某種暗示,對那個偷看自己的男人越來越在意。
――男人。
嗯,是男人沒錯。
頭髮微捲、身高不高但穿西裝時身材比例很好、神情總是嚴肅緊繃可是時不時會用熾熱的目光偷瞧自己的,男人。
明明是男人,伊吹卻覺得他有點可愛。
尤其是每次伊吹故意在他看著自己時不經意地朝他看去,那人就會很快地移開視線奔逃出更衣室,殊不知泛起淡淡紅暈的耳垂與後頸早已暴露了一切。伊吹也開始偶爾會趁著對方不注意時偷看對方――當然,他偷看的技術比那人好太多了。
那人時常穿著寬鬆的V領白色T恤,在做激烈的動作時會不小心露出比耳垂還要白皙的肩膀和鎖骨、淺褐色的乳頭偶爾會隱約透出被汗水浸濕的白色衣物、從淋浴間走出來時頭髮半濕扁塌的模樣十分吸引人。
等伊吹意識到時,自己也經常在偷看對方了。
不僅偷偷打聽到了那人的名字,還會在午夜夢迴時夢見對方炙熱的注視與性感的軀體,驚醒後的伊吹直盯著自己昂揚的生理反應,既無言又手足無措。
……怎麼辦呢?
騷動的心讓伊吹苦惱不已,他沒有被男人喜歡過、也從來沒有喜歡上男人的經驗。雖然……那個偷看的人似乎也並沒有想要更進一步的意圖,好幾個月以來就只是偷看而已,連跟自己搭話都沒有。
只要不去管他,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吧。
只有這件事,伊吹無論如何都不能默默接受。
於是他刻意在換衣服時讓自己的證件套掉在更衣室的地上,然後――
*
按下跑步機上的暫停鍵,伊吹一邊調整急促的呼吸一邊往自己右後方的區域看去――他想見的人並不在那裡。
心煩意亂的他抓亂了汗濕的頭髮,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猶豫了老半天還是沒能下定決心傳訊息給志摩。對方都說過太積極的進攻不好了,自己若是沉不住氣,肯定會毀了這段好不容易搭建起來的關係。
已經好久好久沒有為了某個人如此焦心了,伊吹邁步走向淋浴間,莫名地回想起過去幾段無疾而終的戀情,沒能走到最後的原因多半是兩個人都不夠成熟……或者說,是他不成熟。
大學畢業、來到東京之後他就下定決心要專注在工作上了,談戀愛什麼的,太麻煩了。
志摩的出現是一個難以預料的轉機。
本想著若是跟對方沒話聊就當普通朋友算了,沒想到兩人意外投緣……在這方面伊吹可沒有耍心機,他是真的很喜歡那部電影。
第一次喝酒時,微醺的志摩更加藏不住眼神中對於自己的渴求,下意識舔唇的動作與染上紅暈的雙頰都讓伊吹蠢動的心難以把持。他費了千辛萬苦才忍下想把對方帶回家的衝動,十分紳士地幫志摩叫了計程車。
分明拉近了距離,志摩自那之後卻感覺更想要逃離自己了。若即若離的狀態讓伊吹很焦躁,他著急了,但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
……總之,就先靜觀其變吧。如果太過躁進嚇到志摩就不好了。
沖完澡後有稍微冷靜了一些,回到更衣室的伊吹正準備拿著自己的東西離開健身房,這時,口袋裡的手機突然發出震動。
看著螢幕上顯示的人名,伊吹不禁皺眉,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
*
「喂喂――伊吹嗎――」
久住邊講電話邊慢吞吞地走到酒吧門口,將『營業中』的牌子翻到『休息中』那一面。
『幹嘛?』
「哇哇哇、好兇喔~人家好怕怕~」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少在那邊噁心人!』
對於友人的惡劣態度久住早已習慣,他嘴角噙著邪惡的微笑,走到最內側的座位邊上,一屁股坐在趴倒在桌上的那人的對面,饒富興致的用手指戳了戳正在呼呼大睡的志摩的臉頰。
「就是啊――你要不要過來酒吧一趟?」
『啊?』
「我覺得你來一趟比較好喔~」
『為什麼啊!?話說、我從剛剛開始就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笨蛋汪汪聽不懂人話是正常的嘛。」久住笑得瞇起眼,「不過,你不來的話會後悔一輩子的,信不信由你~」
『……混帳……!』
伊吹罵了一句之後就掛斷了電話,久住喜孜孜的放下手機,心想,那傢伙八成會全速奔來吧?光想就讓人愉悅。
看了眼手錶,久住盤算著如果伊吹在十分鐘之內沒過來的話,乾脆自己就把這隻送上門來的肥羊給大口大口地吃了吧,呵呵。
*
伊吹十萬火急地趕到酒吧,也不管門上那塊寫著休息中的牌子,逕自推門進入。
「久住!你到底――」
話還沒說完就在昏暗的燈光中隱約看見趴在桌上的志摩,伊吹倒抽了一口氣,快步走過去。
「唉呀,好快喔,居然才五分鐘就來了呢。」
久住悠悠哉哉地盯著手錶,用討人厭的語氣說著,伊吹彎腰確認志摩還有在呼吸之後才放下心來,他怒目瞪著那個不知好歹的傢伙。
「你這混蛋、對志摩做了什麼!?」
久住嬉皮笑臉地半舉雙手,「沒有做什麼啊~我只是看他好像睡眠不足很累的樣子,就在他的酒裡面加了一點助眠的甜甜圈……」
聽到這話,伊吹火都上來了,他上前扯住久住的衣領將他整個人從座位中拉起來,「你說什麼!?」
「別激動啦~那不是毒品、只是一般的強效安眠藥啦!真的、真的!」
又是一般又是強效的,這兩個矛盾的詞到底是怎麼連在一起的,伊吹完全搞不懂,但直覺告訴他不太妙。
久住拍了拍他的手要他鬆開,對方難得露出了緊張的表情,伊吹氣呼呼地把那個有毒品前科、前陣子才剛被放出來的不正經傢伙摔回位子上,轉身,彎下腰來輕輕拍了拍志摩的手臂。
「志摩、志摩!你聽得到嗎?」
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看來真的睡得很熟。伊吹又心疼又氣憤,他握緊拳頭,忍住揍人的衝動。
「……喂,你去叫計程車!」
「蛤?好麻煩喔。」
「快點!也不想想是誰害志摩變成這樣的!」
「欸――這又沒什麼~就說了只是安眠藥嘛~」久住不滿的撇了撇嘴,還是聽話的拿出手機,小聲地又補了一句,「……你應該要感謝我吧?動作有夠慢,小心到嘴的獵物被別人搶走。」
久住的說法讓伊吹很不舒服,他又瞪了過去,「志摩才不是獵物!你再多嘴小心我揍你!」
這次,對方終於閉嘴了,乖乖幫他叫了計程車。伊吹架著志摩的肩膀將人扛起來,對方整個人壓在肩上,幸好他平時鍛鍊有加,這樣的重量對伊吹來說還不算什麼。
「喂、伊吹,要好好把握我為你製造的機會喔~」
在他艱難地挪動步伐要離開酒吧時,久住用欠扁的語氣笑呵呵地說著。伊吹凶狠地轉頭對損友比了個中指,憤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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