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

――該死。

手臂上傳來一陣劇痛，志摩眼前一黑，在身軀癱軟前只來得及看見自己的右手被鋒利的刀尖刺出了一道又長又深的傷口，鮮血汩汩冒出，宛如失去控制的水龍頭。

原本緊繃的意識彷彿也跟著血液傾洩而出、蒸發在暗巷之中，眼前的景色越來越模糊。

蹲下身，用力按住傷口，溫熱的紅色液體很快浸濕了手心，志摩咬著牙忍住疼痛，想對同樣在追捕犯人的伊吹說點什麼，那個刺傷他的人卻不讓他有這個機會，一腳往他的肚子上踹，志摩整個身體向後滾，最終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哼……還有一個人，對吧？」

冰冷的嗓音從上方傳來，志摩奮力地抬起眼，視線卻只剩下了一片搖曳的暗黑色塊。他知道對方想做什麼，志摩用盡最後的力氣想拖住那人――至少、至少要等到支援的人趕到，不然的話――

顫抖的指尖，最終停止在黑夜的終端。

「別小看我了。」

那人冷笑一聲，拋下這句話之後掉頭就走，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在滿身狼狽的志摩耳裡聽起來格外諷刺，他想要阻止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所有糟糕事態，然而，他卻什麼也做不到。

……伊吹……

最後一刻，他滿腦子都是伊吹燦爛如陽的笑容。

*

伊吹焦急地看著仍舊沒醒過來的志摩蒼白的臉龐，滿心懊悔。

果然應該聽志摩的話的……單憑他們兩個人，對付那種冷酷地殺害了五個人的連續殺犯人還是太勉強了。也不曉得自己是哪來的自信，堅持要追人的下場就是現在這樣。

又低落又自責，伊吹難過到都快哭出來了，天知道他找到倒在血泊中的志摩時內心有多麼絕望。

――好似那個惡夢成真了。

慌張地叫了救護車，鼓起勇氣確認志摩還有呼吸之後他好不容易才憋住快要溢出眼眶的淚水，一遍又一遍的在內心祈禱志摩的傷勢不要太嚴重……雖然，志摩右手臂上的那個傷口肉眼可見的怵目驚心。

所幸，除了因為失血過多而導致的意識不清跟手上的那個傷口之外似乎沒什麼大礙，既然醫生都這麼說了，應該沒事吧？應該……

伊吹還是很不放心，像一隻忠犬似的守在志摩的病床前面不肯走。

突然間，病床上的那人有了動靜，只見志摩的眼皮顫動，不一會兒，緩緩睜開雙眼。伊吹激動的用雙手握緊志摩的手。

「――志摩！你終於醒了！」

志摩的雙眸費了一番力氣才對焦在他臉上，伊吹原本想問志摩身上還有沒有哪裡痛、哪裡不舒服，結果對方居然搶在他前面開口，表情很慌亂、語氣也十分倉促。

「伊吹、真的是伊吹嗎？」

眨了眨眼，伊吹愣愣地點頭，「嗯、我是啊？志摩你怎麼了、」

「伊吹、聽我說――」

志摩不顧他的阻止，硬是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撐起身子，方才因為要縫合傷口而進行的半身麻醉尚未消退，現在的志摩照理來說是沒辦法靈活動作的，即便如此，對方還是奮不顧身的用雙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注視著他的視線又熾熱又掙扎，伊吹有些不知所措，他對於志摩接下來要對自己說什麼完全沒有頭緒。

「伊吹，以後……把我忘了吧。」

「欸？」

「忘了我，跟別人在一起，幸福的過完下半輩子，好嗎？」志摩的嗓音狠狠地顫抖著，從目光中流露出來的情感龐大到幾乎要將伊吹壓垮，「……抱歉。」

「不是啊、志摩為什麼要道歉……？」

越聽越困惑，伊吹搞不懂志摩為什麼突然說這些話。要我把志摩忘了、跟別人在一起？什麼意思？

志摩歛下盡顯痛苦的目光，發顫的唇瓣吐出了一句伊吹想都沒想到的話。

「――我愛你。」

坦率的告白在伊吹耳邊炸開，雖然心底很感動很開心，不過……總算恍然大悟，伊吹捧住志摩的臉，掩飾不住傻笑的他看著對方面如死灰的模樣，有點心疼又有點想笑。

「志摩，你冷靜一點啦。又不是快死了，幹嘛突然跟我說這些？」

「…………」

聽到這話的志摩這才放鬆了緊握著他的手的力道，沉默了約莫三秒，重新抬起臉時連耳根子都紅透了，憤恨的甩開了他的手，拉過棉被轉身，將整顆頭都藏進被窩裡。

如此可愛的反應讓伊吹忍不住笑意，他笑嘻嘻的戳了戳志摩的肩膀。

「志――摩――」

「……別管我！剛剛那些……當我沒說！」

「睡那邊會壓到傷口喔。」

「唔……！」

志摩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翻過身，一雙羞憤的眼睛探出棉被，直勾勾的瞪著他。

「伊吹，你笑屁！」

「就、因為志摩太可愛了嘛、哈哈哈哈哈哈、」

「不准笑！」志摩氣呼呼地又把臉藏回去，悶悶地說著，「我只是、以為自己快死了才、」

呵呵笑著，喜不自勝的伊吹也不管現在是在醫院了，開開心心的摟住包裹在棉被裡的志摩，輕柔的吻落在不小心露在外頭的發燙的耳廓上頭。

「我知道啦～志摩最喜歡我了～」

「……閉嘴。」

「志摩醬剛剛才說愛我，現在就對我這麼兇，怎麼翻臉跟翻書一樣快啊？好難過喔――」

很故意地這麼說著，滿臉漲紅的志摩不敢正視他，用細如耳語的聲音說著，「……你明明知道哪句話才是真心的。」

「嗯！」

語調高昂地應道，伊吹總算捉住了志摩的唇瓣，交疊的溫暖像是能融化所有不安。

雖然只是誤會一場，不過啊，志摩直到生命的最後都在想著我呢。

伊吹越想越開心，深切地感受到了來自戀人的愛的他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傷口，緊緊擁抱最愛自己、也被自己所深愛的志摩一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