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後的事
志摩隱隱約約有察覺到,伊吹直到現在還是會定期地試圖去跟某人會面。
每一次每一次都被拒絕,無一例外,但他還是鍥而不捨地嘗試著,彷彿堅信只要這樣繼續下去,總有一天能夠成功。
……分明是不可能的。
伊吹自己明明也知道,不可能的。
時間無法倒流,就如同犯下的罪行無法抹除,在靈魂上烙印出來的深可見骨的傷痕,也無法輕易的被弭平。
現在的伊吹就猶如一隻籠中之鳥,拚了命的想要撞破鳥籠重獲自由,儘管已經頭破血流、尾羽散亂,還是不停地、不停地朝向那自以為的『出口』衝撞。然而,困住他的並非鳥籠,而是龐大的罪惡感與抗拒接受現實的心。
志摩除了將那句太過刺耳的傳話藏在心底、一輩子都不要告訴伊吹之外,也只能選擇陪伴。他沒辦法幫伊吹分擔那樣的痛苦,但至少,能在對方傷痕累累時給予一個溫暖的擁抱。
在伊吹拖著疲憊的身心回家時,微笑著對他說:歡迎回來。
*
今天是這個月的第二個休假日。
一大清早志摩就被窸窸窣窣的聲響吵醒,但他沒有馬上睜開眼睛,只是用雙耳傾聽由伊吹製造的各種聲音――這個笨蛋比想像中的還要不會說謊、還要不擅長隱瞞事情,分明平時在準備去晨跑時是不會發出這麼大的聲響的,或許是因為心虛吧,偏偏在這種必須特別保持安靜的時候就是會不小心撞到某樣東西而發出巨大的聲響。
今天也不例外。
在一個像是手肘去敲到木製門板的突兀聲音過後,志摩悄悄張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野中出現了伊吹慌張地把剛從衣櫃中拿出來的某樣東西藏在身後的畫面。
他在心底輕笑一聲,想起自己前陣子整理衣櫃時偶然發現了明顯就是刻意被用一堆衣服蓋住的那個牛皮紙袋,裡頭裝著幾件明顯不是他們兩人中任何一個人的尺寸的睡衣、還有幾本二手漫畫、新的盥洗用具等等……志摩一看就知道是要給誰的,但他沒有戳破,默默地把那個袋子的摺口摺好,塞回原處。
總是那麼直率的表達出情感的伊吹偶爾還是有逞強的一面。
雖然心疼,但志摩也覺得伊吹可愛得要命,莫名的讓人想更寵他了。
「志摩、抱歉、吵醒你了嗎……?」
伊吹侷促不安地湊近床鋪,輕聲地這麼問道,在這期間還是彆扭的把那袋東西藏在身後,僵硬的動作十分怪異,但他本人似乎是沒有發覺這件事。志摩饒富興味地看著自亂陣腳的伊吹,揚起嘴角。
「沒關係。你要去晨跑吧?快去吧。」
「呃、嗯……我、馬上就回來、」
「路上小心。」
望著伊吹一溜煙就消失在門邊的背影,志摩忍不住在心底吐槽,最好是『馬上』啦,大笨蛋。
不過倒也沒有多不開心,他一邊思索著要煮什麼午餐等伊吹回家,一邊又沉沉睡去。
*
下雨了。
志摩將熱騰騰的飯菜端上桌時注意到了拍打在落地窗上的雨聲,或大或小的雨滴噴灑在透明玻璃上,附著、暈開,形成了一個又一個交疊的不規則輪廓。
他走到玄關一看,發現伊吹出門時果然沒帶雨傘。
平時那傢伙的鼻子簡直比天氣預報還要靈,儘管一早還是大太陽,伊吹都能精準預測到下午會下大雷雨,沒有一次失準。
今天卻……
志摩緊抿著唇,纏繞上心臟的痛楚難以言喻。
走到浴室拿出一條乾淨的毛巾,他放棄了回到沙發上等待的念頭,很乾脆在玄關坐下。
*
伊吹回家時全身都溼透了。
笑著說『我回來了』,可那被雨水浸濕的笑容不帶一絲笑意,滿滿的都是失落與難過,或許,還帶著些許的絕望。
志摩一瞬間忘了自己手上有毛巾,跨步向前,緊緊地抱住伊吹的身子。
他感覺到對方正在顫抖。
不是因為冰冷的雨水,而是――
「歡迎回來。」
當他強忍著哽咽在喉頭的情緒說出這句話時,伊吹的眼淚潰堤了。
*
「下次,我陪你去吧。」
「……欸?」
「我陪你去。」
「去、去哪?」
「別裝了。伊吹,你真的很不會說謊。」
「……原來,志摩早就知道了嗎?」
「嗯。讓我陪你去吧。」
「……謝謝志摩……」
「別再哭了喔。再哭下去飯都要變鹹了。」
「嘿嘿~就算變鹹了也是全世界最好吃的飯喔!志摩醬不用擔心!」
「……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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