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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wilight

Writer: 風鈴風鈴




橘紅色的夕陽停駐於眼皮之上。




伊吹在察覺到這件事的同時睜開雙眼,近在眼前的是浸染於美麗的夕暮中的志摩的睡臉,他眨了眨眼,這才發現自己剛才把頭枕在對方的肩上睡著了。


外頭陌生的景色隨著列車的高速行進一幀一幀的流逝而去、消失於窗框之外,襯著這樣的風景,志摩睡得很沉,絢爛的光點使對方微捲的髮絲看上去正在閃閃發光,彷彿在頭髮與頭髮間的縫隙築起屬於光的巢穴。



伊吹凝視著被璀璨的落日照亮的志摩略顯疲憊的側臉,心頭緩緩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



於胸口鼓脹的溫度與交握的手上傳來的體溫極其相似,卻又多了幾分苦澀與酸楚。他不清楚自己為何想哭,或許,光是意識到自己喜歡著志摩、而志摩也喜歡著自己的這件事,就足以使淚水滿溢。




――儘管某些失去的事物已經永遠無法尋回,至少,還有志摩在我身邊。




伊吹稍稍握緊了志摩放在扶手上的那隻手,對方在這樣的力道之下微微皺眉,他有些慌張地放開志摩的手,卻已經來不及了。志摩從喉間發出了一個小小的悶聲,被明亮的夕陽刺痛了眼睛似的半瞇著眼的望向伊吹。


「……我也睡著了?」


朦朧的嗓音略微沙啞,伊吹輕輕點頭,而志摩見他要抽回手,趕緊抓住了他那隻想逃跑的手、重新握緊,嘴角的微笑飽含溫柔。伊吹按捺下想哭的衝動,垂下臉。


絕對是夕陽的錯。他想。都是夕陽讓志摩看起來更溫柔了……要是淹死了怎麼辦?好像真的快要窒息了……伊吹偷偷的吸了下快要跑出鼻子的鼻水,這時,志摩把嘴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說著,「再睡一下吧?還有一小時才會到。」


聽到這話伊吹才猛然驚覺一個根本上的問題,他疑惑地反問,「……我們是要去哪裡?」



志摩稍微瞪大眼睛,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



「伊吹,你是睡傻了嗎?」既無奈又寵溺的神情中滿滿的都是比窗外的光芒還要耀眼的情感,志摩從口袋裡拿出兩張車票在伊吹眼前晃了晃,「我們要回去你的老家啊,連這種事都可以忘記,不愧是你。」


「老家……?」


「你爸媽不是說好不容易才訂到一間當地很有名的餐廳嗎?叫我們一起去吃――怎麼了?」

看他的表情不對勁,志摩擔心的湊近過來看,伊吹急忙笑著搖頭,「沒、沒事啦,哈哈哈……」

志摩收起擔憂的目光,失笑。

一股濃濃的違和感竄上伊吹的直覺,他背脊發涼的思考著自己是不是掉入了什麼時空裂縫、來到了一個自己的爸媽還沒離婚的平行世界……這裡到底是哪裡?伊吹警戒地看向窗外,卻無法從鬱鬱蔥蔥的樹林中看出什麼端倪。幾個帶著大行李廂的乘客從伊吹身旁走過,他縮起自己的手臂讓他們可以順利通行。


「對了,你餓了嗎?不是說有帶巧克力?可以拿出來吃啊。」志摩伸手指著他放在腳下的那個後背包。


「……巧克力?」

把後背包打開,果然看見了一盒巧克力躺在裡頭,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其他的零食跟幾罐飲料,伊吹不明所以的將巧克力拿出來。


「就叫你不要帶那麼多零食了……又不是小學生要去校外教學。」志摩碎碎念了好一會兒,逕自打開巧克力的盒子拿了一顆,「這是蒲叔之前去瑞士玩之後寄來的伴手禮,下次我們也得回送他一點什麼才行……伊吹?你有在聽嗎?」


「……」


從志摩口中說出的那個名字讓伊吹像是走樓梯走到一半突然踩空了似的怔愣住,他半張著嘴看著志摩一臉稀鬆平常的表情,沒辦法組織堆積於嘴邊的言語。

三兩個小孩嬉鬧的跑過的聲音從一旁傳來,伊吹聞聲轉頭,卻發現原本坐在另一排的乘客全都消失了,整節車廂空蕩蕩的,好像只剩下了他跟志摩兩個人。


「伊吹?」

志摩沒有發覺這件事,反倒是又露出了擔憂的眼神。


「還很想睡的話就繼續睡吧,反正還要一段時間才會到。」

對方對於他的沉默沒有多言,只是輕輕的抓住了他的後腦勺揉了揉,順手將他的頭壓到了自己的肩上。伊吹愣愣的依著志摩的動作靠回對方的肩膀,熟悉的洗髮精的味道混雜著陌生的空間所散發的氣味在鼻尖縈繞,融合成一股說不上來的詭異的氛圍。

直到現在才發現志摩右手的無名指上戴著一枚反射出夕陽的橘光的戒指,伊吹反射性地熱淚盈眶,被眼淚模糊了的視野中,他瞥向自己同樣戴著戒指的左手,難以壓抑的情緒衝破理智。





――這是自己所幻想出來的,關於幸福的最佳解。





然而,卻只是幻想而已。

直到這一刻,他才看清了虛幻與現實的界線。伊吹啜泣著用戴著戒指的那隻手抹掉不斷滿出眼睛的溼熱液體,坐在旁邊的志摩在他眼前變成一縷透明的煙霧,消失在亮橘色的車窗邊。



列車還在繼續前進,他身邊卻已再無別人。

孑然一身的,前往不存在的地方。



龐大的孤獨與無助將他捲進深沉的黑暗,他總算明白了,方才在夕陽下、在行進的列車中所發生的,都只是一場荒謬至極的夢境。



伊吹哭著睜開雙眼。





*




他們在睡覺前吵了一架。

連吵架的原因都忘了的那種最無聊的吵架――志摩醒來後有些呆滯地看著天花板,試圖回想自己為什麼心情這麼差,但實在想不起來自己到底為什麼會跟伊吹吵成那樣……蠢斃了。

他翻過身,看見伊吹坐在床沿的背影。

一陣細碎的啜泣聲闖入思緒,志摩皺著眉頭的將身子挪過去,果然看見對方正在默默地擦眼淚。他嘆了口氣,坐起身子。


「……別哭了啦。」志摩伸手過去撥開伊吹用力揉眼睛的雙手,心疼地用指尖輕拂過對方發紅且濕潤的眼角,「是我不對。不該那樣吼你的。抱歉。」


「……志摩……」


顫抖的嗓音惹人鼻酸,志摩看著伊吹淚眼汪汪的朝自己撲過來,他沒有反抗的任由對方將自己壓進床鋪。可憐兮兮的抽泣聲還在持續著,被重重壓住的志摩毫無辦法的拍了拍伊吹發顫的背。


「……嗚……我、我不要志摩不見……」


「才不會不見。我不是在這裡嗎?」


「可是、可是……嗚嗚……」

伊吹泣不成聲的模樣讓志摩滿懷愧疚,他不厭其煩的撫著對方的背脊,柔聲的哄著哭得跟個孩子一樣的那人,直到伊吹終於稍微冷靜了下來後,對方抬起紅通通的眼睛,抓緊了他胸前的衣物,用一副像是豁出去的語氣說著。


「……我想要,跟志摩醬戴對戒……可以嗎?」

詫異的瞪大眼,志摩很想吐槽,你用這種表情跟我提出要求怎麼可能拒絕?他毫不猶豫的點頭。

伊吹總算是綻開了笑容,儘管還有些勉強,但比起哭喪的臉已經好太多。



啊啊……吵架的原因什麼的,好像真的不重要了。



志摩緊緊的摟住伊吹的身子,期盼湧出心口的熾熱情感能夠藉由擁抱灌入對方的胸膛。



――果然,不是你就不行啊。



被夕陽包圍的兩人,交疊的靈魂震盪出巨大的共鳴。



是列車疾駛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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