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吹從朦朧的視線中看見了插在漱口杯裡的兩支牙刷。
一支是自己的、另一支是志摩的。
但是，志摩的那支牙刷今天不會用到。
思及此，他莫名的覺得有些沮喪。沒有多想的就拿起了志摩的牙刷，低頭盯著看了老半天。
『――等一下就能見面了。』
在心裡默念著這句話，然而，卻沒有起到多少安慰的效果。
他不擅長等待。也不擅長一個人。
儘管這些『不擅長』在他長大成人的過程中都慢慢的被越來越高明的逞強技巧掩蓋過去，本質終究是不變的。不管幾歲，他還是最初那個害怕孤獨的小孩。
……想要跟志摩住在一起。想要跟志摩回同一個家。
湧出心頭的是被自己強硬的壓抑下來的渴望，伊吹咬著唇的把牙膏擠上了志摩的牙刷。
毫不猶豫的用那支不屬於自己的牙刷刷牙。
薄荷味在口中擴散，蔓延至左胸口的，卻是一股深入骨髓的苦澀。
如果把堆積在嘴邊的願望都說出來，會不會太沉重了呢？
不應該……把自己一廂情願的奢求強加在志摩身上……要是被討厭了的話――
用大力的漱口聲把那些不好的猜想趕出腦袋。
伊吹把混著泡沫的水吐在面盆中。
抬頭，看見鏡子中的自己皺著一張臉。
……要是用這副模樣去執勤，一定會馬上就被志摩看穿的。可是，被看穿好像也沒什麼不好。伊吹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放鬆眉間。
極盡所能的逞強。
*
「你怎麼了？」
當志摩用肉眼可見的溫柔的表情看著自己的臉問出這句話時，伊吹愣了一愣，心跳漏一拍的聲音過於明顯。
「……什麼怎麼了？」他很快的扯開一個笑容，撇開視線，「沒怎麼了啊～志摩醬你幹嘛突然這樣問？」
坐在駕駛座上的志摩沒有馬上回答，伊吹低頭咬著手裡的麵包，注意到對方的目光還停留在自己身上。無端的顫慄感從脊椎竄上大腦，他想，志摩絕對是看穿了自己拙劣的偽裝。
「沒事。大概是我想太多了。」
「志摩常常會想太多嘛～真是壞習慣。」
「……是你想的太少了吧？」
「會嗎――」
關於志摩的事情，我可是想很多的喔。
伊吹嘴角噙著略微勉強的笑意，沒有把心底所想的事情說出口。
兩人之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但沒有人開口打破。
*
原本是說好要回分駐所小睡兩小時的，志摩卻把車開得越來越遠。
「志摩……？欸？剛剛那裡不左轉的話、」
「――我知道。」
對方堅定無比的語氣讓伊吹怔愣。
「我知道。」
志摩又說了一次。這次，伊吹總算是明白了。
對方沒說出口的那句話是『相信我吧。』
*
滿天星斗。
沒有高樓遮蔽的半山腰上，看出去的夜空跟平常很不一樣。
伊吹瞪大了眼的看著清晰過頭的星空，興奮的拍著志摩的手臂。
「志摩志摩志摩！好多星星！」
「……嗯。」
志摩面對自己單薄的感想，微笑的點頭，伊吹在那微微仰起的視線中，看見了比頭頂的畫面更加美好的景色。
他想吻志摩。
但又怕會一發不可收拾。會不小心把心底的願望說出來。會被志摩討厭。
伊吹歛下目光，像是在抱怨似的小聲的說著。
「……幹嘛來這裡啦……」
「不喜歡？」
「也不是……」
志摩輕笑一聲之後伸長了手揉著他的頭，另一隻手輕輕攬住了他的腰。
突來的貼近讓伊吹來不及反應，他抬起眼，看見對方注滿溫柔的凝視。在這一瞬間伊吹就知道了，自己早已被志摩看穿。跳動的心臟像是被戳了一個洞，微涼的晚風從中呼嘯而過、帶走體溫。漸涼的指尖開始發顫，他扯住了志摩腰上的衣物。
「伊吹，你今天一整天都在想什麼？」
「沒、沒什麼啊……」
「你有話想跟我說吧？」
志摩的眼底閃爍著某些讓伊吹感到炫目的色彩。他無法正確的形容那到底是怎麼樣的顏色，唯一能確定的是，他早已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伊吹抱住了志摩的身子，把臉藏進對方的胸膛裡頭。
「……志摩，不可以討厭我喔……」
「你在說什麼啊。要討厭的話早就討厭了吧？」
「我……想要讓我家的那支志摩的牙刷每天都有人用、也想要每天都去用放在志摩家的那支我的牙刷……」
「蛤？人不在是要怎麼用？你是要我把牙刷拿去刷馬桶嗎？」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
伊吹氣呼呼的抬起臉，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緒被志摩了然於心的表情穩穩的接住。對方輕啄了下他的唇，一閃即逝的體溫，卻帶著無與倫比的溫柔。
「我知道。」
「…………」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剛好也在想一樣的事。」
「一樣……？」
伊吹原以為醜陋的貪求不被否定已是最大的幸福，沒想到，志摩給他的，卻遠比他所想像的還要多出更多、更多。
「嗯。我找了幾間房子，下次一起去看看吧。」
「欸……？」
「還是說你也有找了？」
「不是啦、欸？」
「……怎樣啦。」在伊吹不斷的質疑聲中志摩皺起眉頭，有些惱羞成怒的說著，「真是對不起喔，我就是這麼喜歡你。」
聽到這話，伊吹總算是久違的打從心底笑了出來。
「幹嘛道歉啦。我也喜歡志摩喔……好喜歡好喜歡。」
「哼。」
「好喜歡。」
「聽到了啦！」
「最喜歡志摩了――」
「就說我聽到了啦……真是的。」
璀璨星空下纏綿的親吻、緊握的雙手、交錯的視線、相融的靈魂――所激盪出的對於彼此的情感，比天上的星星還要眩目動人。
伊吹閉上眼，感受著拂過面部的溫熱呼吸。
好希望時間可以永遠停在這一刻。
*
「伊吹，你是把我的牙刷拿去刷什麼了……？怎麼這麼快就分岔了？」
「呃、這個嘛……」
「該不會真的拿去刷馬桶了吧？」
「沒有啦！我只是拿來刷牙而已！」
「蛤？」
「就……刷牙……」
「……你是變態嗎……」
「對不起啦……忍不住就、志摩你想換一支新的嗎？我家還有、」
「不用了。我用這個就好。反正之後馬上就要換新的了。」
「……嗯。」
「幹嘛露出這種表情啦？我沒生氣喔。」
「好喜歡志摩。」
「……喂，不要用那個東西頂我。」
「昨天晚上才剛做過、應該還很軟吧？可以直接進去嗎？」
「不、行！你快給我刷牙洗臉！」
「欸――」
「別摸了啦混蛋……！」
「一下下就好～」
「嘖……不准進來喔。」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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