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摩拿著一杯溫水走進自己在老家的房間。
這兒早已被當作倉庫塞滿紙箱與雜物,只剩下一條小小的通道可供通行、灰塵與黴菌的氣味更是飄散在混濁的空氣中,實在不是什麼可以舒適過夜的地方。
他反手關上門,動作很輕的打開日光燈。
刺眼的光芒照亮了在半空中恣意飛舞的灰塵團塊,他皺起眉頭抬起手撥開近在眼前的髒東西,心想早知道就再拿吸塵器吸一下,只用掃把隨便掃果然距離乾淨還十分遙遠。
嘆氣,志摩走近床邊,看見趴在床上的那人似乎已經睡著了,背部隨著規律的呼吸上下起伏,沉沉的吐息全都被枕頭給吸收。
在床沿坐下,他搖晃了下伊吹的肩膀。
「伊吹,起來喝點水。」
還以為伊吹會睡到不省人事,沒想到對方竟然馬上就翻過身來,衝著他綻開一個傻笑。
「嘿嘿~有三個志摩醬耶~」
「……起來喝水。」
不打算理會喝醉了的那人的瘋言瘋語,志摩將手裡的玻璃杯湊過去,伊吹沉吟了一聲,坐起身子的過程中整個臉都皺了起來,像是很不舒服。志摩擔憂的窺探著對方的表情,柔聲地問,「想吐嗎?我扶你去廁所?」
「唔……還好……」
伊吹喃喃自語般的這麼說,伸手接過杯子時差點將水灑出來,志摩趕緊抓過對方的手的幫他拿著。他看伊吹一副被過多的酒精搞到失神的模樣,莫名心疼。
「……抱歉,都是我爸一直灌你酒。」
小口小口的喝著水,伊吹沾著水光的唇瓣閃爍著星火般的光芒,雖然微小,卻讓志摩感覺十分炫目。他用大拇指將對方溢出嘴角的水滴輕輕拭去。
「沒事啦,我也想喝啊。」伊吹笑著說。
「再怎麼說也未免喝太多了。」
「越喝越起勁嘛~」
「……下次我會阻止你們的。」
「對了,爸呢?他還好嗎?」
「還好。已經睡著了。」
「那就好――」
都醉成這樣了,還在擔心別人的事。
一陣酸楚與暖意竄上心頭,志摩揉了揉伊吹軟呼呼的髮絲,從對方手裡把空了的杯子拿過來。原本打算要起身將被子拿回廚房的,伊吹卻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讓他走。
「我只是要去洗杯子。」
「……嗯。」
伊吹點頭表示明白,但沒有放手。
志摩無可奈何的放棄了洗杯子的念頭,將杯子放在床頭櫃上,轉過頭去對上伊吹那難以解讀的目光。
欣喜中帶著隱隱約約的痛苦,他知道,那是他一輩子也無法體會的痛苦。
志摩情不自禁的展開雙臂抱住了伊吹的身子,而對方就像是一隻小狗趴在他肩上,撒嬌、輕蹭,溫熱的氣息拂過脖頸,他輕閉上眼。
「每次跟志摩醬回來,都會想起以前的事情……」伊吹用略微沙啞的嗓音這麼說道,扯住他身上的衣物的手,收緊了一些,「很多很多的……跟志摩家不一樣的事情……」
「都過去了。」他溫柔的安慰,心疼的用掌心撫上伊吹的後腦杓。
「不只是難過的事情喔。」伊吹笑了出來,記憶乾裂後形成的碎石礫摻雜在輕笑聲中,看似雲淡風輕,卻深深的刺痛了志摩的內心,「也有開心的事情……只是啊,不管是難過的事、還是開心的事……好像都快要消失了……變得越來越透明……」
「嗯。」不曉得該說些什麼才好,光是感受著伊吹的體溫都讓他萬分疼惜,志摩抱緊了對方的後頸。
「越是努力想要記得,就忘得越快……為什麼呢?」伊吹無力地說著,語調中滿是空無,「好想要永遠都記得啊。」
「不好的事情記得幹嘛?笨蛋。」
忍不住出聲輕罵,伊吹愣了一下,笑了出來。
「好像也是~反正現在我有志摩了嘛~」
「……蛤?」
「志摩醬就是我的家人。所以,沒關係了。」
鬆開擁抱,伊吹低著頭,低喃的話語中挾帶著真誠的笑意。
「……呵。」
失笑,志摩用雙手捧起伊吹泫然欲泣的臉龐,主動的湊過去一個親吻。
除了濃濃的酒臭味之外,好像還有點淚水的鹹味。
稱不上是多麼美好的親吻體驗,不過,僅僅如此,就已然足夠。
時間的齒輪在此刻發出了空轉的聲音。
伊吹一邊流淚一邊加深了這個親吻,被推倒進床鋪裡頭時志摩笑著推開了對方,說才不想跟醉鬼做。
「那――等明天回去再說!」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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