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拍打著窗子的聲音不絕於耳。
雖然是大白天,但突來的陣雨讓外頭變得烏雲密布。志摩一邊打著報告一邊瞄著窗外那不知何時才會停的傾盆大雨,心頭被一股莫名的焦躁感佔據。
分心的思考著這沒來由的陰鬱感的罪魁禍首該不會是這場暴雨?沒過半秒鐘,志摩突然想到似的往周圍看了一圈,發現伊吹並不在分駐所。
愣了一愣,猛地就頓悟了自己會感到焦躁的原因。
「伊吹呢?」
他問著剛好經過面前的機搜隊員,對方想了一下表示沒看到人。
志摩皺起眉,抱怨般的在心底碎念著那傢伙不是剛剛還吵著要自己快點把報告弄一弄要一起回他家的嗎?該不會先走了?可是……伊吹的雨傘還在原處。
直盯著被主人隨意的扔在傘桶裡的那把透明雨傘,志摩咂了咂嘴的闔上筆電。
匆匆離開分駐所,志摩一把抽起了伊吹的傘,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個笨蛋。
*
天臺的欄杆邊,倚著一個背對著自己的身影。
像是毫不在意滂沱大雨似的遙望著霧濛濛的遠處,志摩看不出那雙眼眸所聚焦的那一點到底有什麼,也看不懂伊吹現在到底在想什麼。
失去了笑容的嘴角被雨水浸濕,髮絲也全都溼透了的黏在臉上,狼狽不堪的模樣像極了被拋棄的小動物。
志摩往前走了幾步後就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靠近這樣的伊吹,緊握著雨傘握把的手,有些發疼。
像是有所目的才來淋雨的伊吹很快地就察覺了他的到來,轉過頭的對他勾起微笑,但眼神中卻充滿難以言說的悲傷。
心臟被緊緊揪住,痛苦的漣漪隨著雨聲竄進耳膜。
對視的那一瞬間,志摩好像明白了什麼。
在胸口蔓延的酸楚、心疼、難受,混雜成了無法解釋的熱度衝上眼眶。他再度握緊雨傘的握柄,努力壓下想哭的念頭。極盡所能地用正常的聲音開口。
「……你在這裡幹嘛?」
「在幹嘛呢……我也不知道。」
「蛤?」伊吹輕描淡寫的回應讓志摩傻眼,他鼓起勇氣的跨步邁進,在總算是縮短了的距離中將手裡的雨傘分一半給伊吹,「現在才四月,想用淋雨來消暑還太早了吧?你不冷嗎?」
伊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凝視著那像是因為盛滿了雨水而變得濕漉漉的雙眸,志摩瞠圓了眼的猜想著,伊吹剛才大概是在哭。只是很巧妙的用雨水當藉口掩蓋過去……不、一點也不巧妙,泛紅的眼角還是暴露了這個笨蛋所有試圖湮滅證據的行徑。
緊絞著胸口的痛楚還在蔓延。志摩咬著唇。
「嗯,好像真的有點冷。」
「那就趕快回、」
突來的擁抱讓志摩沒能說完想說的話。
伊吹冰冷的唇瓣貼在他耳邊微微顫抖,攀住背部的雙手像是拚了命的在隱藏某些不想讓他知道的情緒、非常用力。志摩手中的傘掉到地上,好似永遠不會停止的雨無情地傾倒在兩人身上。
輕顫的嗓音穿越吵雜的雨聲,不偏不倚的刺進了志摩的靈魂中央。
「……對不起……」
「你是為了什麼道歉?突然跑不見?像白痴一樣在外面淋雨?還是其他的?」
「全部都……對不起。」伊吹靠在他肩上啜泣,「我不小心、不小心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志摩的事、蒲叔的事、還有很多很多其他的……然後就……突然覺得很難過……對不起……」
志摩原本停滯在半空中、還在猶豫要抱緊還是推開的手,拋棄了所有顧忌的攬住了哭泣的那人濕淋淋的身子。他知道的,伊吹並不是看上去的那麼無所謂,其實很多事情這傢伙都想得比別人多很多。
「不要再道歉了。你沒有做錯事。」
「……志摩……」
儘管知道在這大雨中想要拭去伊吹臉上的水都只是徒勞,但志摩還是捧著對方的臉龐、用大拇指的指腹一次又一次的抹掉伊吹臉上那些冰冷中帶著溫度的液體。
志摩被伊吹握住了左手,對方的掌心一反常態的十分冰冷,冰冷到讓他產生了此時此刻站在自己眼前的其實只是長得很像伊吹的別人的錯覺。但是,並不是那樣。這傢伙就是伊吹沒錯。無論是哪種伊吹,他早就下定了決心的要全部接納,早在答應要跟對方交往之前,他就曾擅自對自己起誓。
「我不會走的。」看著伊吹的眼睛,志摩很想用堅定的語調跟對方說話,但跑出嘴邊的卻是被心疼動搖了的嗓音,「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走的……所以,你也不要再亂跑了,好嗎?」
伊吹使勁的點了點頭,頭髮上的雨水噴濺到志摩的臉上。
他現在也分不清了,現在自己臉上的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們重新抱緊彼此的身軀,快要涼透了的體溫大概不能起到多少取暖的效果,不過……不過啊――……
以今天為分界,被雨水浸透了的靈魂的缺口的交合處,似乎比以往更為緊密了許多。
儘管是破碎的靈魂,卻還是能被對方那同樣破碎的靈魂所填滿。
鼓動的共鳴,像是在反覆地說著某些話。
『如果能重新開始就好了。雖然知道不可能,還是會這麼想。』
『可是吶、現在已經不會那樣想了噢。』
『『――因為遇見了你。』』
『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也無所謂。』
『只要,兩個人一起的話……』
那天,伊吹在雨中透明到彷彿快要消失的身影深深地烙印在志摩的眼底,揮之不去。
在看著伊吹燦爛的笑容時,他總是會想起那天的畫面。
為了不讓伊吹再露出那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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