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成為你的番 | 46. Family 19

志摩在一個十分詭異的時間點驚醒。

他睜大了眼的看著被一層黑暗籠罩住的熟悉的天花板，發現自己正在大口喘氣。彷彿有一隻手深入體內的狠狠抓住了他的胃，再把胃向上往肺部擠壓，堵住胸口。

不舒服的感覺讓他從額側滲出冷汗，沿著太陽穴深入頭部的一絲痛楚反射性的使眉頭緊緊皺起，雖然不到頭痛欲裂的程度，但清楚的讓他意識到自己剛才一定是做了惡夢。

混亂糾纏的意識一片模糊，志摩想不起來關於惡夢的細節。

會讓他產生如此反應的惡夢只有兩個，但其中一個早就已經失去了會再度浮現的理由，而另一個……志摩總算是讓呼吸恢復平穩之後才敢轉過頭看著縮在他手臂旁、睡得很沉的那人。

只要伊吹還待在他身邊的一天，他就難以避免要去面對總有一天會失去伊吹的恐懼。

他在只有月光流淌著的室內，稀薄過頭的光線讓伊吹的睡臉顯得有些透明。

好像，下一秒就會消失似的。

志摩莫名著急的伸手輕觸著對方的臉頰，從微顫的指尖確認了熟悉的體溫後才放下心來，同時，覺得自己真的是太大驚小怪。

每次每次，只要是牽扯到伊吹的事情他就無法保持冷靜。

把所有的失控全都推托給身為Alpha的本能實在太不負責任。志摩沒有要逃避的意思，他知道，儘管自己不是Alpha、伊吹不是Omega，自己還是會像現在這樣擔憂對方會不會從眼前消失。

伊吹眼角的魚尾紋似乎比幾年前更多了一些，被他發現白頭髮的次數也越來越多。身而為人當然都不想變老，但身體依舊一年一年的累積衰老。因為睡眠不足而引發的不適感漸漸的無法用補眠來消除、堆積在肩頸的疼痛也越發明顯，志摩知道伊吹跟自己有相同的感受，只是他們都沒談過這種事。

……其實也沒什麼好談的。

畢竟，就算到了很久很久的以後，他們還是會像現在這樣在一起。

志摩勾起了一個有些痛苦的笑容，一邊是必須面對生命的消逝的悲哀、另一邊卻是身旁有人可以陪著自己走到最後的感動。交織的情感在滯澀的胸口產生激烈的碰撞，原本預期會有的龐大聲響並沒有襲來，在耳際喧囂著的，是意外柔和的旋律。

那是他所熟知的音調。

――是伊吹的心跳聲。

不知不覺中已經將自己的手摀上伊吹的左胸口，志摩半瞇著眼的在像是被月光稀釋後的黑夜中，感受著從掌心傳來的陣陣鼓動。

「藍……如果我說，下輩子還想跟你在一起，會太沉重嗎？」

細細的低語飽含著無邊的嘆息，志摩深知自己並不會得到任何答案，他歛下目光的，就要往伊吹的唇上印下一吻――

突來的輕笑聲讓他停下動作。

志摩猛地拉開距離，卻被伊吹眼明手快的抓住了自己放在他胸膛上的手。

對方一副發現了什麼小祕密的模樣，綻開了一個惡作劇般的燦笑，志摩有些啞口無言，他沒有想到這個混蛋居然在裝睡。

「一未醬，要問我問題的話好歹也等我醒了再問嘛。」

伊吹笑嘻嘻的扯過他的手，將志摩整個人攬進懷裡。貼近唇瓣的低語讓理智在瞬間被壓縮到極限，志摩愣愣的感受著伊吹過近的呼吸與香甜的氣味，雙眼無法從浸染上月光的深邃眼眸上移開。

他做著最後的掙扎、把臉撇開，小聲的反駁著。

「……我又沒有要你回答。」

「可是，我想回答耶~」

伊吹毫不退縮的輕啃上了他的耳廓，志摩已經懶的躲開了，無奈之中任由耳朵變得燙熱無比。

「一未，我可以回答嗎？」

「……隨便你吧。」

生無可戀的讓伊吹的親吻轉移到唇邊，志摩閃爍的目光捕捉到了伊吹直率的笑容。

此時此刻，時間彷彿在那個笑容與月光共同的照耀下被洗鍊到清澈無暇。

無可救藥的怦然心動湧出喉頭，志摩回應著伊吹纏人的親吻。

成捆的溫潤光芒在兩人交錯的視野中佐著彼此的氣味，親吻已然不單純，好似正在品嘗著精心烹調後的美味料理。志摩輕吮著那濕潤的舌尖，而伊吹也不甘示弱的舔舐過他敏感的上顎，他們的深吻總是像在競爭著什麼，然而，實際上卻是都只想著要讓對方感到舒服。

讓呼吸變急促的親吻告一段落，伊吹心滿意足的輕啄過他的鼻尖。

「我啊，下輩子也想跟一未在一起。」

隨著話語噴灑在臉上的氣息像是還在勾引，志摩半瞇著眼的克制著想要貫穿伊吹的衝動。明明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卻令他感到不知所措。

「一未醬的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都已經被我預約了喔！」

「……你好貪心啊。」

「不貪心一點怎麼行~如果不先預約的話，一未醬就要被別人搶走了吧！我才不要那樣！」

想是在宣示佔有慾的緊緊的抱住了他，志摩看著伊吹嚴肅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毫不考慮的用同樣力度的擁抱回應對方的話語。

「好好好，都給你。」

「那――下輩子我想要當Alpha、一未醬要是Omega！」

「……還指定性別啊？」

「你不是一直在說想要代替我生小孩？當然要當當看Omega啊！」

「可是，我完全無法想像你是個Alpha耶。」

「……一未醬，你剛剛是拐彎抹角的在罵我笨吧？說不定下輩子的我會很聰明啊！」

「我覺得就算到八輩子以後都不會變聰明。」

「怎麼這樣！太過分了吧！」

「呵呵、這也沒什麼不好。」

安撫的拍了拍伊吹的背部，志摩親吻著對方溫暖的頸側，在擁抱中重疊的心跳是如此鮮明，鮮明到彷彿能烙印上那因為對方而豐富的靈魂深處。

「那、一未醬覺得下輩子的自己會是什麼職業？」

「……你還要繼續這個話題啊？什麼職業……我怎麼會知道啊。」

「發揮一下想像力嘛！」

「大概就是個普通的上班族吧。」

「好無聊――！」

「……你不睏嗎？別聊天了，睡覺啦。」

*

「爸，你們兩個昨天晚上是在聊什麼啊？好大聲喔。」

「欸、吵醒亜衣実醬了嗎？抱歉、」

「沒有啦，我起床上廁所的時候聽到的。」

「沒有吵醒你就好――我們在聊下輩子的事情~」

「下輩子？什麼啊？」

「亜衣実醬想聽的話我也是可以跟你說喔！」

「……不用了，感覺就會很長。藍醬，把醬油給我。」

「聽一下嘛！」

「藍，亜衣実說要醬油你沒聽到嗎？」

「一未你是不是也很想說！」

「我才沒有。你給我閉嘴吃早餐，再長舌下去小心遲到。」

「欸――」

「改天再聽你說啦。我吃飽了~」

「亜衣実醬、說好了喔！一定要聽我說喔！」

「好好好。」